我不叫绛雪开门,只推脱睡了,请他别处去。
他不肯走,固执地站在门口。
“总得瞧瞧你,我才安心。”
我只当没听到。
一连几日,他都特意来吃闭门羹。
眼下吃不进了,就又发起疯来。
不停踢踹着门:“柳月英,我从前总是心疼你,纵着你,倒是惯得你不识天高地厚。”
“这里是我的陆府,你是我的人。”
“我认你是妻你便是妻,我若不认,你便是只猪,是条狗,我要卖就能卖,要打就能打,你凭什么将我拒之门外?”
发泄完,陆意远叫了几个家丁来,要将我的门砸开。
我缩在角落里,手紧紧攥着簪子,瑟瑟发抖。
原来不是陆意远变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不过从前我是邻家妹妹,他便拿我当个人看。
如今我已然嫁他,是他的所属物了。
怎么揉圆搓扁,自然全凭他说得算。
砸了好一会儿,家丁们突然收了手。
门外传来柳月华身边侍女的声音:“爷,我们姑娘身体不舒服,想请您过去瞧瞧。”
陆意远沉默片刻,遣了家丁后,抬脚跟着侍女离开。
我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抬手摸时,才发觉泪浸了满脸。
不是心痛,而是委屈和愤怒。
是对这个不公的世道,做的一点毫无用处的反抗。
此后几天,陆意远没再找我。
听说柳月华病着,他情深一片,自然日日都要去看。
可等陆意远上朝后,传闻里病的严重的柳月华,却突然出现在我房间。
“你恐怕不知道,这几年,陆意远一直在给我写信。”
她将一沓信纸扔给我,脸上却并没有往常的那种自得和奚落。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我将信纸一封封展开,看得仔细。
每一封都诉说着陆意远的爱和思念。
卿卿吾爱,展信佳:
昨日雪厚,压断院中一只桃花,不由想起幼时,你最爱折雪后桃花,洗净后撒入水中,说要做桃花酿……
日夜思卿不得见,犹向梦中寻倩音。
七夕又至,念卿,心中苦闷,遂多饮几杯。醉意昏沉时,月英忽至,灯下一见,恍若卿至,不免荒唐孟浪。翌日起身时,才觉不对,后悔已迟……
……
我记得那日。
那是我和陆意远成婚一年后,他装醉,趁我低头搀扶时,猛然抬头亲在我的嘴角。
眼睛亮晶晶的,说:“英娘,我心悦你。”
我羞红着脸。
后面一切都顺理成章,他食髓知味,要了又要。
转头却说恍若卿至、后悔已迟。
我冷静地问柳月华:“你把这些给我看,是想我怎么做?”
她神色认真:“自然是要你帮我。”
柳月华流产了。
我亲眼看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把肚子往桌上撞,不知撞了多少下,直到裙下晕出一大块血迹。
光看着,我都觉得疼。
五脏六腑都仿佛要错位一般。
浓烈的血气,熏得我几欲作呕。
侍女哭着去找陆意远,他来时眼中猩红一片。
“阿……阿远哥哥,别怪妹妹……”
“她不是故意的……”
“只可惜我们的孩儿,他还那么小……”
“还没亲眼见过父母……”
柳月华跌在地上,起不了身。
一定很痛吧。
所以她才哭的那么惨。
惨的仿佛她真的为这个孩子心痛惋惜。
陆意远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把我打的歪在一边。
他喘着粗气,手上青筋隆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柳月英,你个贱妇!”
“成婚多年无所出,我可曾怪你?”
“如今华儿好不容易有孕,你还要害她,害我的孩儿……”
说完,他又对着我猛踹几脚出气。
我被踢的吐出血来。
见他还要打,柳月华勉力伸手攥住他的衣角。
“阿远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陆意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心上人还倒在血泊之中。
他抱起柳月华往外走,口里不住地喊:“府医!府医呢?”
“救不了华儿,本官让你们全去给她陪葬!”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吐出一口血来。
绛雪见我这样,吓得不轻。
哭着跑出去给我找大夫。
可府里的大夫都被陆意远喊去盈月轩了。
没有主母给的对牌,她出不了府,只能又哭着回来。
“都是奴婢没用……”
我摇摇头,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对牌。
“带我去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