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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完结版小说骆宁萧怀沣

初点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你的春衫,娘已经叫人替你赶制了。去公主府赴宴,要体面些。你还想要什么首饰?”侯夫人白氏问。白慈容贞静恬柔,坐在旁边,笑盈盈看着骆宁。骆宁也回以微笑:“娘,此事听祖母的。”“你祖母一年到头不想出门,难得这次如此好兴致,不能叫她扫了兴。”侯夫人说。骆宁明白,这是试探。老夫人既没有明确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侯夫人白氏,却是非常想去。“您去问问祖母。”骆宁笑道。她滴水不漏。侯夫人无法,只得让她回去。“……姑姑,这次的寿宴,陛下极有可能会去的。大哥这样说,侯爷也这样猜。”白慈容压低声音。皇帝不去也没事,其他望族主母、功勋子弟,肯定都会去。在这样大鱼拥挤的鱼塘,想要捞鱼太容易了。错过了机会,就是在大海里捕捞,辛苦、危险,还可能一无所获。侯夫...

主角:骆宁萧怀沣   更新:2025-03-13 10: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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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骆宁萧怀沣的其他类型小说《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完结版小说骆宁萧怀沣》,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的春衫,娘已经叫人替你赶制了。去公主府赴宴,要体面些。你还想要什么首饰?”侯夫人白氏问。白慈容贞静恬柔,坐在旁边,笑盈盈看着骆宁。骆宁也回以微笑:“娘,此事听祖母的。”“你祖母一年到头不想出门,难得这次如此好兴致,不能叫她扫了兴。”侯夫人说。骆宁明白,这是试探。老夫人既没有明确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侯夫人白氏,却是非常想去。“您去问问祖母。”骆宁笑道。她滴水不漏。侯夫人无法,只得让她回去。“……姑姑,这次的寿宴,陛下极有可能会去的。大哥这样说,侯爷也这样猜。”白慈容压低声音。皇帝不去也没事,其他望族主母、功勋子弟,肯定都会去。在这样大鱼拥挤的鱼塘,想要捞鱼太容易了。错过了机会,就是在大海里捕捞,辛苦、危险,还可能一无所获。侯夫...

《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完结版小说骆宁萧怀沣》精彩片段


“……你的春衫,娘已经叫人替你赶制了。去公主府赴宴,要体面些。你还想要什么首饰?”侯夫人白氏问。

白慈容贞静恬柔,坐在旁边,笑盈盈看着骆宁。

骆宁也回以微笑:“娘,此事听祖母的。”

“你祖母一年到头不想出门,难得这次如此好兴致,不能叫她扫了兴。”侯夫人说。

骆宁明白,这是试探。

老夫人既没有明确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侯夫人白氏,却是非常想去。

“您去问问祖母。”骆宁笑道。

她滴水不漏。

侯夫人无法,只得让她回去。

“……姑姑,这次的寿宴,陛下极有可能会去的。大哥这样说,侯爷也这样猜。”白慈容压低声音。

皇帝不去也没事,其他望族主母、功勋子弟,肯定都会去。

在这样大鱼拥挤的鱼塘,想要捞鱼太容易了。

错过了机会,就是在大海里捕捞,辛苦、危险,还可能一无所获。

侯夫人一定要争取这个机会。

上次“被禁足”,并没有叫她害怕,只是激起了她对镇南侯更深的怒意。

“娘一定会带你去的,阿容。”侯夫人声音很轻,不叫任何外人听到,“这一场寿宴的贵人,多如牛毛。”

春宴跑十场,也不如这一场的份量。

侯夫人要弥补,要抓牢机会。

“娘,请帖被老夫人拿走了。”白慈容说。

真不该送去给老夫人瞧。

谁知道成天清心寡欲的老太太,这回竟动了心思。

可这么大的事,请帖又不能不过老夫人的眼。否则镇南侯怪罪下来,侯夫人“不敬婆母”的帽子太重了,她戴不住。

“我会想办法。”侯夫人说。

其实,只需要办妥一件事,此难题就迎刃而解。

骆宁坐在文绮院,把雍王送给她的瑶琴取出,抚了一曲。

丫鬟秋兰说:“大小姐,总感觉琴声缺点什么。”

骆宁笑问:“是不是没了笛子的合奏?”

秋兰恍然大悟:“果真如此。”

又笑道,“在韶阳时,咱们住的宅子,隔壁就是冯夫人的小院。您在后院弹琴时,她总吹笛陪伴。”

骆宁在韶阳的邻居,是一位寡居的冯夫人。她亡夫是韶阳知府。冯氏乃当地望族。

冯夫人只比骆宁大四岁,出身韶阳裴氏。嘉鸿大长公主的驸马,就是冯夫人的族叔。

守寡后,冯夫人心情郁结,搬离了冯氏老宅,独居在城南的小院。

那边种满了翠竹,后山是成片的荔枝树。

骆宁之前在韶阳老宅休养,而后身体渐渐好了,却又感觉住在热闹老宅,反而离群索居。

无人真心待她。

最后一年,她同族长说明,要搬去更清净的地方住。

族长同意了,替骆宁选了城南的宅子,正好与冯夫人隔壁。

此事,还是族长告诉她的:“莫要冲撞了冯夫人。不管是冯氏还是裴氏,在本地有权有势,咱们惹不起。”

骆宁记下了。

搬过去第一日,她叫秋兰做了几样糕点,她领着秋兰送去给冯夫人,算作打个招呼。

冯夫人没出来见骆宁。

不过,她的管事妈妈很热情,翌日就给骆宁回礼,其中竟有好几样名贵补品。

相邻住了一年,骆宁从未正式见过冯夫人的面。

有几次相遇,冯夫人带着锥帽,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远远瞧着,只觉得她不似南方女子娇小玲珑。她身段高挑,把身边婢女衬托得格外小巧。

冯夫人也没主动与骆宁说话,每次都是她的贴身婢女上前行礼。

骆宁收到过她的厨娘炖的荔枝鸡汤;也收到了一些点心;甚至还有时新布料。


侯夫人白氏的马车先出发,陪同她的,是她心腹甄妈妈。

甄妈妈七岁在白氏身边,而后又做了白氏的陪嫁丫鬟,再后来配了小厮,做了管事妈妈。

甄妈妈小时候挨过打,子嗣艰难,丈夫染时疫去世,她孤身一人,一直陪在侯夫人身边。

是左膀右臂,是刽子手,是唯一知晓侯夫人所有秘密之人。

“……茯苓,我待阿宁是不是太苛刻了?”侯夫人心头颤抖。

她不忍心。

她不喜骆宁,瞧见她就很烦,可到底是她女儿。

给女儿下药,哪怕明知不伤她性命,只是遭一天皮肉起疹的罪,她还是心头难安。

内心的情绪,总在与理智背道而驰。

甄妈妈握住她的手:“夫人,您这是为了大小姐好。也是为阿容小姐寻一条路。

一碗水总要端平的,大小姐得到太多,水满则溢,您适当给她减减,是替她积福。”

侯夫人轻轻舒一口气:“你所言极是。”

又似找补,“要是阿容如此辉煌,我也会压一压阿容,给阿宁一些机会的。”

“是。”甄妈妈轻声叹道,“阿容小姐太可怜了,处处低一等。又聪慧、机灵、孝顺,您再如何疼爱她都不为过。”

侯夫人说服了自己,一口气透了出来。

她们走了一路,车夫没发现后面骆宁的马车不见了,只顾往前。

越往皇城脚下,越是拥挤不堪,坐骑与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骆宁的马车,从小路挤过来,避开了通往皇城的几条要道,很快到了雍王府后门。

她下车,拿出令牌:“我想见总管事。”

后门当值的亲卫见状,没有叫她稍等,而是立马说:“王妃,您里面请。”

骆宁微讶。

赐婚圣旨还没下,只是拿了个令牌,准妃都不叫,直接叫她王妃了?

“这令牌,不一般?”骆宁看了眼令牌。

她带着丫鬟秋华,随王府亲卫往里走,去找王府总管事。

她想让总管事帮忙,带着她从皇城的西北门进去。

寿成宫距离西北门更近。

骆宁需要赶在侯夫人面前,先见到太后娘娘,免得再生波折。

侯夫人是打定主意要藏她。

她不能露面。

如果说,骆宁是初升的骄阳,白慈容便是晨曦的露水。露水依托花瓣,极其美丽,可一旦骄阳升起,她就会被抹杀。

镇南侯府的嫡小姐、太后的救命恩人骆宁,如果先被人认识,往后表小姐怎么行走都在骆宁光环之下。

侯夫人再想“以次充好”就不太可能了。

为了先入为主、为了混淆视听,侯夫人今天一定会阻止骆宁出现在寿成宫。

前世,她落水后发烧,大夫给她开的药连退热都做不到,不就是把她圈在家里不准出门吗?

正月春宴,是盛京最热闹的交际。春宴办得好,认识的人多,往后各种节令的宴请,才会被邀请。

今年是白慈容及笄后的第一年春宴,对她至关重要。

同样,对骆宁也如此。

骆宁想着,便到了王府的正院。

亲卫通禀一声,里面竟传她进去。

骆宁:?

她来见总管事,到这里做什么?

雍王应该是一大清早就入朝了。正旦的朝会,很早就开始。

骆宁踏入院门,却瞧见了雍王萧怀沣。

萧怀沣高大挺拔。正旦之日,他着亲王衮冕。衣袖绣龙,是九旒冕,衬托他气质绰约。

眸色深邃明亮,安静落在骆宁身上。

然后,眉头微蹙:“大年初一,你进宫讨饭?”

骆宁微讶:“王爷……”

“周副将,去库房找一件斗篷给准妃。穿如此寒酸,外命妇们只当母后苛待了你。”萧怀沣不待她说话,继续道。

骆宁:“……”

萧怀沣吩咐完了,才问她:“做什么来的?”

“路上太拥堵,怕是赶不及见太后娘娘,想找王府管事,从西北门进去。”骆宁不敢耍花腔。

萧怀沣:“你随我进宫。”

他们说话时,周副将拿了一件银狐裘斗篷,递到萧怀沣手边。

萧怀沣面无表情,对骆宁说:“解下,换上这个。”

骆宁应是,利落解下了自己的斗篷。

银狐裘斗篷不仅轻便,还格外暖和。比骆宁身上这件舒服百倍,看上去也更加华贵。

她道谢。

萧怀沣带她进宫,让她把车夫和丫鬟都留在王府。

她也答应,没一句废话。萧怀沣眉头舒展几分。

王府从偏门驾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出去,十分低调。

骆宁在车上,问了她的疑问:“王爷,您不去朝会?”

“朝会巳时末才散,本王赶个尾巴就行。”萧怀沣说。

骆宁:“……”

天家的事,轮不到她管,她没多问。

马车从雍王府出来,不需半刻钟就能到皇城的西北门。

谁是尚未靠近金水桥,前头一辆八乘马车,挡住了去路。

这边路窄,正旦又加了防卫,马车一时过不去。

被堵住,后面又来一辆马车。

雍王这辆四乘漆黑平顶马车,太过于低调,被挤在中间,后面车夫竟厉呵他们:“快滚,让开!”

骂声靠近。

骆宁聊起车帘,瞧见一车夫走到雍王府的马车前面,趾高气昂:“同你说话,可是耳聋?赶紧让开,你可知后面是谁的马车?”

雍王府的车夫,高大黑壮,闻言只是淡淡瞥一眼:“前面的马车走不开,这厢就走不开。”

“你先让!”

骆宁待要放下车窗帘,后车的车帘也掀开,她瞧见了两个年轻人的脸。

一男一女。

男人衣着华贵,而且是朱红色,看样子是贵胄世家子弟;女子面颊饱满、眉目精致,只是一双眼看人时从下往上。

“别废话,把这辆车砸了。”女子开了口。

声音委婉动听,甚至带上一点娇嗔韵味。

男子则笑道:“四妹别这么急躁。”

又道,“把这辆车推到旁边,咱们挤过去就行。”

然后高声说,“姑娘,这是燕国公府郑家的马车,你可换过来与我们同坐。”

骆宁悄悄看雍王脸色。

敢在皇城的金水桥旁边撒野,是郑家的人。

估计是皇后郑氏的兄弟姊妹。

而雍王,对皇后深情不倦,爱屋及乌,应该不会叫郑家人为难。

她待要说点什么,车帘突然被掀开。

紧接着,穿朱红色风氅的男人,把头伸了进来。

他睃向骆宁,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艳赞叹,雍王的脚踢向了他。

骆宁听到了清脆断裂声。

不是牙齿脱落,就是鼻梁骨折断了。


骆宣似乎没想到,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讶,又快速收敛:“大姐姐。”

“二妹。”

骆宁打量她一眼,见她穿一件石榴红妆花小袄,露出手腕一对镯子。

那是一对翡翠镯子。

骆家女眷们,用翡翠的并不算常见,她在大夫人白氏那里见过这样成色好的翡翠镯。

骆宁不动声色,抬眸时又瞧见了骆宣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子。

这对红宝石,有黄豆大小,成色也很剔透。

她的首饰,都不错。

骆宁知道,骆宣是侯夫人的打手,也极其爱慕虚荣。

“……阿宛喜欢什么花?我好几年不在家,都不太清楚了。”骆宁寻了个话题,与她寒暄。

骆宣笑道:“三妹最爱海棠。”

“咱们都挑海棠送她吗?”

“大姐姐您先挑。”骆宣说,“我挑其他的,一样。”

两人先去了后花园。

花匠们已经运来了各色盆栽花卉,花房内满室馥郁。

骆宣瞅准了机会,对骆宁说:“我有些口渴了,大姐姐。那边的摘翠阁有茶水,我去喝一口。”

骆宁便说:“我也有些渴了。”

“也可能没有。我先去看看,大姐姐。如果有,你再去,免得两个人空跑一趟。”骆宣道。

骆宁静静看一眼她。

骆宣感觉心头莫名发寒,才听到骆宁开口:“好,你去看看吧。”

骆宁选花,挑挑拣拣半日,都没选出一盆好的。

二夫人、三夫人等人,还有各房的姨娘、庶女,以及诸位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纷纷来了。

花棚内有些拥挤。

骆宁与她们寒暄,表面上大家其乐融融。

二夫人就说:“方才瞧见阿宣在摘翠阁。她做什么呢?那是夏天纳凉的地方,正月还没过,冷得很。”

骆宁:“二妹说去喝口茶,看看景。”

“真有雅兴。”二夫人笑道,心中不屑,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众人都到齐了,快要挑选好了,侯夫人白氏与白慈容才姗姗来迟。

众人见礼。

骆宁想着:“母亲与白慈容一向什么都要最好的。要么不来挑,要么第一个挑,怎么会众人快要选完了才来?”

她如此想着,不露端倪。

又看一眼白慈容。

白慈容穿一件素面杭稠小袄、淡紫色幅裙,行走间步步生莲。不管是仪态还是容貌,都是精心养过的,比旁人要好三分。

而她的腰间,依旧挂着一枚玉佩。

骆宁记得这枚玉佩。

“阿容,这盘腊梅如何?”骆宁端过来一盆花,放在白慈容跟前,“最漂亮的,你可以送给三妹妹。”

白慈容微讶。

侯夫人欣慰点点头:“有了好东西,知道想着你妹妹,果然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骆宁笑道:“娘,女儿难道这样不懂事吗?”

又看向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婶三婶评评理。”

众人说笑。

白慈容啼笑皆非接了骆宁的花,骆宁袖中匕首悄然滑落,把她的玉佩带子割断。

匕首入鞘,玉佩入袖,骆宁借助花盆,动作谈不上多麻利,但遮掩得严严实实。

“我真口渴了。”骆宁说,“出去找茶喝。那盆海棠不要动,是我选的。”

侯夫人便说:“花棚外面就有茶,别跑远了……”

骆宁出去了。

她再回来时,骆宣从摘翠阁回到了花棚,也在选花。

“大姐姐怎么去了半晌?”骆宣问,“是去摘翠阁喝茶了吗?”

骆宁:“去了趟净房,没有去摘翠阁。”

骆宣不再说什么。

众人选花,各有心思。

差不多结束,二夫人、三夫人和其他姨娘们纷纷先走了。

侯夫人白氏与白慈容落后几步,同骆宁、骆宣姊妹俩说话。

骆宣突然哎哟一声:“我的耳坠子掉了一只。”


“吃不惯。”雍王道。

太后:“北边苦寒,你什么苦没吃过?竟是吃不惯。”

“这是盛京。有得选,自然要选最好的。”他道。

骆宁:“……”

雍王瞭一眼她。他黑眸深邃,目光毫无情绪,淡淡说:“坐下吃饭。寿成宫满屋子的宫婢内侍,用不着你服侍。”

骆宁应是,挪到下首坐定。

饭桌上,无人说话。

太后的饭菜丰盛,内侍每一样拣一些,骆宁见太后只是尝个味,也不敢多吃。

雍王却是大快朵颐。

太后说骆宁:“你饿了就多吃些。哀家上了年纪,不敢贪食。”

骆宁这才敢多下筷子。

她吃饱了。

饭后,雍王又带着她从西北门离开,一起回了雍王府。

他不怎么与她说话。

回到王府,带上骆宁的丫鬟秋兰与车夫,她回了镇南侯府。

回家后,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侯夫人还没回来。

“……娘在皇后娘娘宫里,那边赏了饭。”骆宁说。

老夫人颔首,问骆宁种种情况:“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

两位婶母、大嫂和几位妹妹都在,包括白慈容。她们一个个眼巴巴等着骆宁说些趣事。

进宫拜年,整个侯府只侯夫人白氏有资格,骆宁是破例被召进宫的。

“都是琐事。”骆宁笑道,“不过,母亲与其他夫人进去拜年时,太后娘娘叫她别太管束我,说我衣着太过于朴素,没有女孩儿的朝气。”

所有人都看向骆宁。

家里的姑娘们,衣着都算华贵,唯独骆宁的长袄面料一般,花纹也简单。

再看白慈容,花团锦簇,裙摆用金线绣了海棠花,明艳奢华。

老夫人沉了脸:“这些事,我还以为管家的人都做了。我们骆家又不是破落户,那些祭田每年收的租子几千两,够给孙女做身衣裳。”

几个人敛声屏气。

白慈容也不敢出头。

骆宁安慰老夫人。

而后,白慈容去门口等着侯夫人白氏,一见面就向她通风报信,说老夫人发了脾气。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

她怀疑自己被骆宁摆了一道,丢人现眼。估计正月的春宴,贵妇们都要说她的闲话。

她立马去了文绮院。

“阿宁,把你的箱笼都打开,让娘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衣裳!”侯夫人怒气冲冲。

骆宁刚从老夫人的西正院回来。

她换下衣裳,穿了件家常小袄,捧一杯茶暖手时,侯夫人怒气冲冲进来。

骆宁看着她。

前世,侯夫人白氏气定神闲,用那些隐晦的手段,逼得骆宁一次次发疯,然后对外诋毁她。

骆宁当时发疯的样子,大概也像此刻的侯夫人。

她心中,有了一点淡淡笑意,估计母亲那时也如此:欣慰,就是要逼得你自走绝路。

而她,竟奢望过母亲替她主持公道。

公道,都要自己挣。

骆宁放下茶杯,给丫鬟秋兰使了个眼色,才露出几分忐忑:“娘,这是怎么了?”

“你在寿成宫,当着太后和诰命夫人的面,说了些什么?”侯夫人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可嗓子失了控,她的声音高而尖锐。

她也意识到了,努力收一些,又觉得气势不够。

“我什么也没说。”骆宁无辜,甚至后退两步,微微收缩肩膀,故作委屈,“娘,我没同太后说半个字,只怕太后轻瞧了侯府。”

又看一眼侯夫人,“娘,是您穿戴太漂亮,生得又好,引人注目。”

侯夫人:“……”

很好,居然倒打一耙。

她尚未来得及发怒,就听到骆宁继续说,“娘,咱们早上一起出门的。您但凡多看一眼女儿的穿着,也不用现在着急回来发火。”


一共三人、一狗。

黑狗瞧见了骆宁,就跃跃欲试想要献殷勤;它唇边血迹被擦掉了,又是黑色发毛,残余看不分明。

雍王萧怀沣坐在西面,穿一件淡青色素面绸缎袍,表情不耐烦瞥一眼他的狗。

黑狗立马趴地上,不敢奔向骆宁。

眼神把狗按住了,萧怀沣这才看向骆宁。

骆宁觉得,他今日气质不同往常。眉目依旧冷峻,危险与狠戾隐藏眼底,可淡青色袍子,给他添了点温润。

“见过王爷。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救。”骆宁敛衽行了屈膝礼。

萧怀沣语气很冷漠:“起身。”

骆宁站起来,又道:“冒昧打扰了。王爷,我只是来见个礼,这便先告退了。”

“既来了,坐下喝杯茶。”萧怀沣淡淡说。

他对面,是两名男子。

一人长相清秀俊美,肌肤白,与萧怀沣有四分相似。笑盈盈的,但眉宇间有一点无法遮掩的哀愁。

另一个也英俊不凡,着世家子特准的朱红色袍子,风流不羁,眼神似带了钩子,看人、看狗都缠绵。哪怕不笑,脸上也似有点笑意。

“这是三哥;这是舅表弟崔正卿。”萧怀沣难得有了点耐心,介绍说,“这位是骆家大小姐阿宁,我的王妃。”

对面两人都笑了。

萧怀沣的三哥是辰王。

“赐婚的圣旨,过几日才下。”辰王说,“你这么贸然定了,骆小姐恐会尴尬。”

再看骆宁。

骆宁有点紧张,却丝毫没有羞赧。

听到辰王这么说,骆宁还主动解释:“雍王爷同意,婚事便算落定。如何称呼,全凭王爷喜好。”

一旁的崔正卿哈哈笑起来:“七哥,你这王妃爽快。镇南侯府的,也算是将门女了吧?”

萧怀沣没出声。

辰王也说:“方才瞧见了你耍鞭。”

“拙劣鞭法,实在不堪入目。”萧怀沣说。

骆宁坐在他旁边,低垂眉目:“只是学了点皮毛。”

“莫要贴金。”他说,“一出手就被人拽住了鞭尾,能放不能收,这不叫皮毛,入门都不算。”

他大概很讨厌蠢人。

骆宁低声应是,没跟他争辩。

“……下次碰到疯狗,就绕道走。”雍王又说。

骆宁再次应是。

萧怀沣见她没有狡辩,心情好了点,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骆宁喝茶,听他们闲话。

“……董神医难请。”辰王说,“到处寻不到他踪迹。”

骆宁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王爷说的董神医,可是擅长治心疾的董濡?”

辰王勉强一笑:“是他。”

“他出海了。”骆宁说,“我与他在韶阳见过,他要远赴东瀛。听说是他族弟在东瀛失了音讯,那是他唯一亲人,他要去寻回族弟。”

辰王脸色变了变。

崔正卿解释给骆宁听:“辰王妃身体不太好。”

辰王苦笑:“再寻名医吧。”

怪不得他脸上有一股子无法遮掩的愁容。

骆宁略微坐了坐。

萧怀沣没有再同她说话,骆宁一杯茶喝完,很识趣起身告辞。

她一走,崔正卿便说:“骆小姐好容貌。这等国色天香,怎么名声不响?”

萧怀沣懒得理他。

辰王:“不可妄议雍王妃。”

崔正卿:“瞧着挺好。七哥,你不满意她?”

雍王冷漠瞥一眼他:“与你不相干的事,少打听。”

崔正卿插科打诨,说等雍王妃过门后,要送雍王几名美人,保管合他心意。

萧怀沣一个眼神都没有搭理他。

往窗外看一眼,有人运走了被黑狗咬死的暗卫。

“郑家的人,把女儿养得比公主还张扬。”萧怀沣淡淡说,“御史台只顾弹劾郑家少爷、小姐跋扈,反而忽略了他们的野心。好谋算。”

“郑氏的确野心勃勃。”辰王说。


侯夫人清醒几分,用力握紧了甄妈妈的手:“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甄妈妈:“老奴也不知道。大少爷从未提过。最好是不认。”

又道,“大少爷还在衙门,不如先去请他回来,对个说辞。”

侯夫人颔首。

文绮院内,骆宁得到了二夫人遣人传来的信。

她便起身,去了趟西正院。

前世,她大哥骆寅结识了城南书局老板的女儿。

那姑娘名叫南汐,生得美丽无双,十七岁了也不曾婚配,可见她父母是有野心的。

侯府大公子,将来会被请封世子,做镇南侯,是书局老板能接触到最有权贵的人。

故而,南汐做了骆寅的枕边人,把骆寅迷得神魂颠倒。

怀上身孕后,南汐的父母带着她,避开骆寅,直接找上了侯府。

前世,此事有风声,骆宁还是偶然去侯夫人的东正院,偷听到侯夫人与甄妈妈说的。

门房上是侯夫人的亲信,直接把南汐与她父母接到了内院,隐瞒消息。不过大嫂听说了。

骆宁瞧见大嫂痛哭。

“家里有两个通房,我说抬了姨娘,他不要。我只当他立志上进,谁知道是嫌弃通房容貌普通。

他真喜欢南姑娘,正正经经抬进门做妾,难道我不允吗?偏要偷偷摸摸,世人只当我善妒。”少奶奶哭得很厉害。

温柔内秀的大少奶奶,只反反复复哭一句话:“怎能欺瞒我?”

骆宁那时不懂。

经过很多事,才明白事情发生后,被人欺瞒,只是将痛苦拉长、加深,是非常重的伤害。

宁可知晓真相,也不愿意被蒙在鼓里。

侯夫人自然安抚她。

而后,侯夫人出面,处理掉了南汐,瞒着镇南侯与老夫人。

当然,瞒不住侯府的流言蜚语。骆宁甚至听骆宛提过,向她打听。

镇南侯与老夫人未必不知道。只是丑事在前,侯夫人愿意藏,大家乐得瞧不见。

事后,骆寅向大少奶奶赔罪:“我是中了美人计,才上当的。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叫侯府与你不光彩。”

他对大少奶奶越发温柔。

大少奶奶从此一心依仗婆母,对侯夫人白氏忠诚无比。

她觉得,是婆母替她解决了难题,又劝好了丈夫。

实际上,侯夫人安排了别院,叫南汐好好养胎,又花了大把的银子收买南汐的父母。

侯夫人又劝骆寅,老丈人是文官,正在步步高升,不能和大少奶奶撕破脸。

大少奶奶继续被愚弄。

她当时在侯夫人跟前,字字啼血质问“怎能欺瞒我”,侯夫人并没有当一回事,转而继续欺瞒她。

看见她的痛苦,却又视而不见。

侯府出事,大少奶奶与孩子也没好下场。

骆宁想,若当年她知晓内情,早做打算,是否可以救自己与孩子一条命?

赶到西正院的时候,院内一片混乱。

哭声、叫嚷声,嘈杂不息。

还有镇南侯的吼声:“去把骆寅拿回来!一时不见他,我要打死他!还有白氏,叫她速速前来!”

骆宁尚未进院门,大少奶奶温氏到了。

她面色惨白,足上少了一只鞋,似看不见骆宁,她径直冲了进去。

“祖母,公爹,我听说……”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老夫妻,以及楚楚可怜的南汐,身子颤了颤。

南汐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您宽宏大量,发发善心,准我女儿进府吧。”妇人抱着温氏的腿,“她已经有了身孕,不能叫她去死。”

温氏站不稳。


他说的儿媳妇,是骆寅的妻子温氏。

温氏没什么主见,一直爱慕骆寅、崇拜婆母,与表妹白慈容情同姊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听到公公说她,她有点慌,口不择言说:“儿媳还年轻,怕是……”

“你婆母持家时,还没有你这般年纪。”镇南侯冷冷道,“你若是做不了,交给你二婶。”

二夫人微愣。

“侯爷,先消消气。”二夫人道。

她没有像大少奶奶那样慌乱,也没欣喜,因为她不曾当真。

侯夫人持家十几年了,下人多半都是她心腹。她手里的掌家权,除非她想放手,一般人都接不过来。

商户出身的白氏,权势是她命根子,她岂能轻易撒手?

混乱半天才平息。

侯夫人白氏暂时被禁足,不准她外出赴宴;白慈容陪着她,却也灰头土脸。

大少奶奶温氏接了侯夫人的活,不仅要替骆宁缝制新衣,还要料理家事。

好在她与婆母一条心,侯夫人信任她,坐在东正院内调度下人们,辅佐大少奶奶持家。

三日内,陆陆续续有新衣送到了文绮院。

骆宁摸着这些衣裳料子,看着赶工却丝毫不马虎的绣活,眸色安静。

前世,她正月一直都在养病,只是听闻表小姐如何大出风头;侯夫人如何春风得意。

如今,侯夫人被禁足了。

侯夫人坐在东正院内,正在对账。

白慈容陪在她身边,不敢吱声。她做了二十几套衣裳,各色名贵头面打了十二套,如今都在房内落灰。

侯夫人沮丧,白慈容亦然。

她还要安慰侯夫人:“姑姑,不争这一时长短。您如今是一品诰命夫人,等大哥承爵,您享福的日子再后头。”

又道,“我可以等。姑姑,我这样的人品与容貌,哪怕等到二十五,仍有好前途。”

侯夫人握住她的手:“孩子话!”

不过,白慈容这句话很对。

镇南侯那个老东西,如果他死了,骆寅承爵,侯夫人还需要像现如今这样受制于人吗?

她伏低做小十几年,还替镇南侯生了骆宁,她对得起骆家。

骆家的一切,包括这个爵位,都应该属于她——爵位是骆宁挣来的,骆宁是她生的。

侯夫人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不过,她面上没有露出半分。

“阿宁是没喝那燕窝吗?”她也忍不住想。

骆宁没有出红疹。

不仅如此,她还赶在侯夫人前头进了宫。

侯夫人在宫门口等着的时候,还以为骆宁是不舒服,提前折返了。

在寿成宫见到好好的骆宁时,侯夫人脑子都懵了下。

“姑姑,我有个小见识,说出来您别笑话。”白慈容握住侯夫人的手。

侯夫人:“什么见识?”

“我嫁入功勋望族的希望,很渺茫,那些人一个个势力得很。可若有机会,我进了天家……”白慈容说。

侯夫人一怔。

现如今后宫的妃子,多半是望族举荐到礼部,由礼部送选给皇帝的。

光“举荐到礼部”,就是一条很难的路。

把持礼部的,也是门阀望族。他们彼此勾连,盘根错节,不会把机会让给陌生人。

而望族想要年轻美貌的姑娘,除了自家生的,还可以用“旁枝”的方式,把美貌女郎改名换姓,硬生生变成他们家的人。

故而,宫里不缺妃子。

妃子们不是这样的出身,就是宫婢被宠幸后封赏的。

侯夫人从来没想过这一条路,因为行不通。

“……姑姑,您是诰命夫人,总有机会的。我可以姓白,也可以姓崔、姓郑。只要我进了宫门,依我的才华与美貌,定能得圣宠。”白慈容说。


侯夫人很快处置了宋姨娘的丫鬟俪鹃。

这个俪鹃,给她的任务是撺掇宋姨娘去文绮院要花样子,又陪着宋姨娘去。

在有冰的地方,让宋姨娘摔跤,然后把宋姨娘交给文绮院的人,她去向镇南侯报信。

事成,有机会提拔她到正院做一等丫鬟;不成,就直接卖了她。

镇南侯带宋姨娘进府时,没有提前知会侯夫人。

侯夫人事后知晓了,又不能因为一个小妾和侯爷闹。

侯府就一个老姨娘,侯爷此举谈不上多不妥,侯夫人只得咬牙认下。

她安排俪鹃去伺候宋姨娘。

俪鹃一直都是侯夫人的人,卖身契还在侯夫人手里。

宋姨娘小门小户出生,并不知道大户门第的规矩,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身边几个丫鬟的来历。

她甚至不知道讨要贴身丫鬟的卖身契。

这就给了侯夫人机会。

侯夫人拿捏宋姨娘,轻而易举。

一个玩意儿,不是侯夫人亲信,侯夫人是不会同意宋姨娘诞下孩子。

宋姨娘的月事只延迟两天,贴身丫鬟知道,侯夫人就知道了。

她本想悄无声息解决。

为了送走骆宁,给她安一个“祸害”的名头,侯夫人只得把宋姨娘怀孕的事公开。

再让俪鹃摔一下宋姨娘,孩子哪怕不落地,回头疗养时候的“补药”,也足以把孩子打下。

这个孩子的滑落,算在骆宁头上。

“明明是如此简单之事,怎么到头来弄得这般复杂?”侯夫人坐在东正院的稍间,慢慢喝一杯茶。

俪鹃被关起来,在柴房“投缳”,已经没气了。

这次,侯夫人的人亲眼看着俪鹃断气,才回来的,免得再生波折。

傍晚时分,侯夫人没有点灯,坐在暗中饮茶。

她脑海中有一点混乱,以及难以置信。

她在骆家钻营二十年,内宅七八成都是她的人。

她只手遮天。

她本以为,将军夫人是她的前途。一个商户女能做到将军夫人,她替娘家光耀门楣了。

却万万没想到,她更走运。

骆宁这个不起眼的女儿,替骆家谋了爵位——白氏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居然成了真。

她鱼跃龙门,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既然是侯府,更是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骆宁是唯一叫她不顺心的。

这是她的女儿。

她很憎恶骆宁,从她落地起就不喜她;可她又是亲骨肉,情绪有时候作祟,叫白氏下不了狠心。

她没有直接送走骆宁,而是想办法逼走她。

“摔碎观音像、宋姨娘流产”,小年发生这么两件大事,足以让镇南侯府上下一起惊惶。

侯爷和老夫人会很自然顺着白氏的思路,猜疑骆宁“不详”;其他人,听风就是雨,一样担心骆宁给他们招灾。

每个人都希望骆宁走。

侯夫人一定会在除夕当晚,把骆宁重新塞上回韶阳的马车。

同时,她还会拼了胆子,年初一带着白慈容去给太后娘娘拜年,借用骆宁的名义。

进了寿成宫,再去解释,相信依照骆宁对太后的恩情,太后不会刁难骆家。

富贵险中求。

这样,白慈容得了太后青睐,往后的路很好走了。

白氏想要对得起白慈容,弥补她缺失的十几年。

至于骆宁……

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得到父母的庇护。给了她生命,已经是天恩了,骆宁没资格要求更多。

“此事到底是谁暗中搞鬼?”

老夫人那边的李妈妈,侯夫人吩咐她推倒观音像,她说她亲自做到了。

可观音像好好的。

俪鹃这边,又是怎么出的纰漏?

宋姨娘知情吗?

“不会是阿宁。她没这个能耐,又是刚回府,对府里的人都不熟。除了她,还能有谁?这内宅靠着我,谁敢跟我作对?”

见鬼!

侯夫人想不通,这才是最恐怖的。

文绮院内,骆宁坐在暖炉旁,给丫鬟秋华上药。

“……还疼不疼?”骆宁问。

秋华装那一下,实打实摔在结冰的地面上。

她从小习武。没有名师指点,武艺不算多高强,却比一般丫鬟结实灵活,可以控制力道,不受太重的伤。

“无碍,大小姐。”秋华说。

又担心,“大小姐,宋姨娘会不会出卖咱们?”

收下了金叶子,宋姨娘答应演一出戏。

“侯爷与夫人都来了,宋姨娘应该很清楚,我所言非虚。她有了身孕,夫人容不下她,她与腹中胎儿性命难保。

侯爷时常不在家,内宅由夫人说了算。宋姨娘不算特别聪明,但人都会求生。她不会出卖我们。”骆宁说。

前世,宋姨娘没有做什么恶。

骆宁记得,她落胎后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下红始终止不住。

再想到骆宁自己,风寒高烧都几日不退,可见侯府用的大夫,都是随大夫人心意开药方。

宋姨娘病下后,镇南侯关切了些日子。

夫人几次提出,把宋姨娘挪到乡下庄子上去休养,镇南侯不同意。

而后,夫人从余杭娘家弄来一对美貌双胞胎,给了镇南侯做妾,镇南侯才丢开手。

宋姨娘去了乡下。

侯府再也没有她消息。

从头到尾,她都不重要,只是棋子。

她没主动害过人。

可后来进府的双胞胎姊妹,心狠手辣,是大夫人的打手,没少替大夫人作恶。

堂妹骆宛,就是死在那对双胞胎姨娘手里的。这是往后的事了。

骆宁先要顾好自己。

“大小姐。”孔妈妈端了药汤进来。

骆宁接过来,吹凉才递给秋华。

秋华为她受了伤。前世,秋华也是护她而死。

“大小姐,洪嫂说,老夫人没有查今早的事。不过,洪嫂告诉了盛妈妈。”冯妈妈低声道。

盛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总管事妈妈。

“盛妈妈怎么说?”

“她说,极有可能是李氏。李氏今早进过小佛堂,她专管老夫人小佛堂的香烛。”孔妈妈说。

“那可能性很大,这个李妈妈也是替夫人做事。”骆宁道。

孔妈妈又压低声音:“宋姨娘的那个丫鬟俪鹃,投缳死了。”

秋华、秋兰心有余悸。

“就这样死了,她家里人不闹吗?夫人不怕侯爷问吗?俪鹃还没有交代什么。”秋兰说。

“侯爷发了话,叫夫人严管下人。就是暗示夫人,处理掉俪鹃。”骆宁说。

下人算什么?

镇南侯要的,从来不是公道,而是“妻妾和美”。

他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在整个内宅,他唯一在乎的,大概是他亲娘。所以,侯夫人不怎么敢对老夫人不敬。

秋华、秋兰与孔妈妈,一齐打了个寒颤。


如果造化更好,她诞下皇子……

这才是商户女真正的脱胎换骨。

“姑姑,正月春宴不能出头,咱们别沮丧。”白慈容继续道,“阿宁姐救了太后的命。她又是您的女儿,咱们还怕没机会吗?”

侯夫人眼睛明亮几分。

“你说得对。”侯夫人道。

又说,“阿宁得了太后赏识,我又是诰命夫人,有望携你入宫。这么说来,我应该对阿宁宽容几分。”

她冷静了。

她要耐下性子,托举白慈容上高位。

不能被小小骆宁逼得狼狈,心灰意冷。

如此想着,侯夫人顿时沉稳了,怒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骆宁的确是不孝,欠教训;可好处又不能少了她的,给她置办些首饰吧。

白氏有的是银子。

“她怎能给我惹这么多的事,添如此多的麻烦?”侯夫人叹气。

白慈容便说:“因为她过得太好了。骆家大小姐,从小就光辉,她没吃过苦。”

侯夫人立马想到白慈容吃的苦,轻轻搂着她。

骆宁的衣裳做齐了。

老夫人拿出珍藏的三套头面,赏赐给骆宁;又拿出私房钱,去金铺给骆宁定了两套头面。

镇南侯母子俩难得闲坐,说些体己话。

“阿宁回京后,家里有些不太安生。”老夫人道。

镇南侯颔首:“阿宁她……”

“不是阿宁,而是你媳妇,还有那个表姑娘。”老夫人说。

表姑娘在内院,不与外院利益起纠葛,大手笔送礼,白家因此给了不少好处,镇南侯对她没意见。

她还嘴甜讨喜,在镇南侯心里,她甚至比庶女可爱几分,对她有些亲情的。

她住的这三年,几乎无人不喜她。

“……哪怕她再好,到底只是表姑娘,怎能取代阿宁,成为侯府千金?”老夫人说,“怪道阿宁没衣裳都不敢讲。”

镇南侯对女人这些争风吃醋,不以为意:“阿宁太谨慎了。”

“咱们做得不好,她心里不安,这才谨慎。”老夫人说,“你同你媳妇讲,表姑娘已及笄,早日送回余杭婚嫁。”

镇南侯沉吟:“白氏想在京城替阿容寻一门婚姻。”

“人人都想往高处,你媳妇与白家也没什么错。只是野心太重。找一门婚事,我不反对;但要跟侯府千金比肩的婚事,那是不可能的。”老夫人道。

镇南侯失笑:“白家不敢如此痴心妄想。”

和侯府小姐比?

白氏没那么不要脸的。

哪怕她妇人之见,白家也不会这样愚蠢无知。

白慈容有什么资格跟侯府小姐比?

几年侯府生活,给她镀上一层金粉,也更改不了她是商户女的本相。

“那就最好。”老夫人说,“叫你媳妇早日定下此事。”

镇南侯想了下:“阿宁比阿容大。应该先替阿宁择婿,才轮得到阿容。”

“阿宁是侯府嫡小姐,她的婚事得慢慢来。门第、人品一概不能有差错。”老夫人说。

镇南侯还是对此不上心。

骆宁受伤,耽误了婚姻,为侯府换取了爵位,她最大的价值用完了。

只剩下灰烬。

她没用了,在镇南侯眼里就可有可无。

如今她满了十七,年纪大了,想要高门婚姻比较难,可能得往下寻找。

而镇南侯,他比一般人都势利眼。一个不如侯府的女婿,是不配被他多看一眼的。

“娘,这些内宅琐事,交给白氏去操心吧。”镇南侯说。

老夫人:“阿宁的幸福,你是一点也不顾?”

镇南侯敷衍:“也交给白氏吧。她是阿宁的亲娘,不会害阿宁的。”

又道,“阿宁最近对白氏太过于忤逆,这是她们母女较量。孩子不听话要驯的,白氏有轻重。娘您别太插手了。


大哥骆寅湿漉漉一身,从湖里爬出来,还被父亲罚跪。

他冷得齿关颤抖。

大嫂不停求情。

母亲与表妹白慈容很快也赶了过来。

“侯爷,天这样冷,阿寅要冻伤了,叫他先回去更衣,再罚跪吧。”白氏也给镇南侯跪下。

她哪怕上了年纪,也美丽高贵,求情时候不露半分狼狈,修长颈带着白狐围脖,瞧着赏心悦目。

镇南侯对长子很看重、对妻子也疼爱。

长子英俊不凡、又知书识礼;妻子容貌绝俗、气质绰约,都是镇南侯的荣光。

镇南侯叹口气:“这逆子,一大清早刁难妹妹……”

“铜锣两扇敲,阿寅也不无辜。只是太冷了,侯爷,他是读书人。”白氏说,“侯爷,先叫他更衣,再打骂不迟。”

骆宁站在旁边。

她的丫鬟、管事孔妈妈,也跟着她,听到了这句话。

孔妈妈心头骇然。

侯夫人说得是什么话?

“铜锣两扇敲”、“阿寅也不无辜”,简直就是说,苍蝇不叮无缝蛋,都是大小姐的错,大少爷是被她牵连的。

嘴说“他不无辜”,实则说“他无辜”。

太偏心了。

大小姐说夫人偏心,孔妈妈还以为是女儿家敏感多疑。

此刻,孔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还不快滚去更衣?”镇南侯迟疑几息,对长子说。

骆寅恭敬道是,站了起来。

他抬眸,狠狠看一眼骆宁。

骆宁微微一笑,回视他:“大哥怎么瞪我?是不服气爹爹的惩罚吗?”

众人又看向骆寅。

骆寅收敛表情,垂首道:“不敢。”

侯夫人白氏目光投向了骆宁,又是叹气:“阿宁,你也太恃宠而骄。侯爷疼你,也纵得你如此。”

又说骆寅,“快回去吧,风大了。”

骆宁想起自己前世落水后,愣是被他们留在原地半个时辰,差点发烧而亡,笑容越发明艳:“爹娘一向最疼我的。

不过,侯府规矩,大哥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来祖母这里请安,随身带着开刃的佩剑。”

她手里,是一柄佩剑,刚刚用长鞭从骆寅手里打落来的。

她很清楚,自私寡情的父亲有什么忌讳。

武将进出要紧地方,比如说元帅的大帐,第一件事是解下武器。

携武器入帐,是大不敬,故而镇南侯极少佩剑行走。

每个人都有他认为很重要的事,必须踩中,他才会觉得“痛”。

她当然知道大哥的佩剑开刃,不单单是装饰。因为她后来挨过这剑,被划破手背肌肤,留下一条极深的伤疤。

大哥为了表妹,伤骆宁时毫不手软。

想到此处,骆宁拔出了剑。长剑脱鞘,剑锋雪亮。

雪刃迎着清晨的骄阳,剑芒闪灼。

一下子刺痛镇南侯眼睛。

“孽障!”镇南侯的愤怒,这次发自肺腑。

他重他在乎的规矩,他对母亲极其孝顺。

长子欺负妹妹,不义不剃,小惩大诫算了;长子敢破他规矩、不敬祖母,必须严惩。

无人可以动他的威严。

“跪下!”他厉呵,声音高亢得他面颊都红了。

他是武将,生得高大健壮,发怒时候威望极重。

骆寅则是读书人,从小对父亲又恨又怕。

他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你在此处跪两个时辰,反省反省!”镇南侯道。

侯夫人脸色煞白:“侯爷……”

“你再求情,也陪着他跪。”镇南侯丢下这么一句话,甩袖而去。

他先去了老夫人院子。

白氏看着脸色冻得发紫的长子,又把目光投向骆宁。

骆宁回视她。

亲母女,两人又极其相似的绝俗容貌,一样温柔多情的眼,此刻眼底的情绪都那么像。

“阿宁,你过分了。”侯夫人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这是你血亲兄长,你怎如此恶毒?”

骆宁似乎惊讶极了,微微启动她柔软的唇:“娘,您说女儿‘恶毒’?”

故作姿态。

像极了白氏,做戏时候这样美丽,令人信服。

白氏喉头犯腥,差点要呕血。

“原来,娘这样讨厌我。在娘心里,只有大哥和阿容表妹吧?”骆宁似带着委屈,“我、和小弟这么不讨娘的喜欢。难道,只有大哥和阿容是娘亲生的?”

一席话,似抱怨。

可心里有鬼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骆宁不单单说她自己,还特意提了她弟弟骆宥,让侯夫人疑心她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看向骆宁。

骆宁眼底有些泪意,软软回视她:“是吗,娘?”

白氏方才一瞬间,后背见汗,现在被寒风一吹,凉飕飕的,从头顶凉到脚心:“糊涂话!

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你们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求情里外不是人。任由你们闹吧。”

她眼角见了水光,“我真是作孽,走鬼门关生你们。阿容是你表妹,她可怜的,从小没娘,你也要吃醋。”

又道,“尤其是你,阿宁。娘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半年手脚不能动弹,至今落下隐疾。”

骆宁听了,情绪上毫无波动,心口却狠狠一紧。

她转身,按住了心口。

她知道,身体是十七岁的她。仍渴望母亲爱她。

仍对生她的人,有那么多的期盼。

听到母亲的话,心会不由自主抽痛。

可做了十几年鬼的灵魂,已经看透了。

她用她的命,还过母亲了,真正做到了“割肉剔骨”,还了生恩。

两不相欠。

骆宁也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也帮着劝了镇南侯:“叫他跪半个时辰吧。快要过年,别冻病了他,无人帮衬你理事。”

骆宁知道,祖母心里有她,对她不坏。

可在祖母心中,最重要的孙儿, 还是她的嫡长孙骆寅。

——世俗如此,嫡长孙是家族传承,在祖母心里的地位不会低。

而骆寅的心,早已与侯府分离,连老夫人也不会放在眼里。前世,骆寅肯定知道老夫人的死因,却帮忙隐瞒。

他们似藤蔓,攀附上了大树,就要绞杀大树,以藤充之。否则,藤蔓怎能上高位?

骆宁的血,浇灌了他们的野心。

“去看着,世子跪半个时辰,叫他回去。”镇南侯对一名丫鬟说。

丫鬟应是。

骆宁坐在祖母身边。

请安的人都来了,每个人都要路过那条路,都会瞧见大少爷湿漉漉跪在湖边。

议论不休。

堂妹骆宛眼睛都亮了,对二夫人说:“大姐姐真有能耐。”

二夫人却在心里想:长房母子几人,怎离心到了如此地步?

表小姐就这么好?

除了长得漂亮、人有钱又练达,到底只是亲戚,怎么比亲女儿、亲妹子还重要?

那个表小姐,实在很诡异。

二夫人虽然受过表小姐的好处,还是忍不住要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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