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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

涂妖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直白的打量着。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长得不丑。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

主角:江清婉墨云寒   更新:2025-04-26 19: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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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婉墨云寒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由网络作家“涂妖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直白的打量着。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长得不丑。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

《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精彩片段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
直白的打量着。
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
长得不丑。
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
“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
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
“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
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
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面色冷然的走了。
诸位朝臣齐齐躬身相送,片刻后才抬起头,对视几眼,各自心思百转。
能入朝为官多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冲着秦明朗尬笑两声,皆拂袖而去。
刚刚还巴结讨好,此刻全避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九王爷不喜这位新晋的二品将军。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了那尊大神不愉。
秦明朗又急又气,大步追上想重新缓和与朝臣之间的气氛,却无人搭理。
踏进昭阳殿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强烈的不安在战场上他曾有过三次。
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赤玉。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慌得厉害。
果不其然,册封官职的时候,墨云寒当场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秦明朗品行不端。
最后只封了一个兵部监造郎的职位。
所谓监造郎就是兵器改进维修督建的管事,根本没有实权。
堂堂二品成了满朝的笑话。
......
秦府东厢房内。
苏玉兰昨夜睡得极差,不知为何,她一直在做噩梦。
晚上还感觉有阴风在床边吹。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夜折腾,双眼无光,眼下更是呈现青灰色。
她恨恨的用金簪戳着木桌。
“贱种住的地方风水就是差,春梅,你今日去找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
春梅是她从封地带来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她在县主府生活,对秦家的一切也甚是不满。
“小姐,咱们为何不搬去县主府。这地方实在太委屈您了。奴婢今早去厨房看了,连燕窝人参都没有,一大早竟然准备的只有下等人才吃的咸菜包子。那个张氏,竟然还派丫鬟过来催您去行晨安礼,真是可笑!”
苏玉兰冷笑一声。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你扶我去看看秦润。”
秦润此刻已经醒了,正苦着脸在喝白粥。
经历昨夜,他有点后悔没有谨记江清婉的叮嘱,才会遭了这么大的罪。
苏玉兰刚进门就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
下意识就想退出去,秦润却已经看到她,满脸开心的迎了上来。
“见过母亲,昨夜辛劳母亲为我寻得神医,儿子已经不疼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子屎臭味越发明显。
连春梅都有些忍不住捂鼻子。
苏玉兰强压下恶心,笑得很是勉强。
“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说着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想吃什么让小厮去买,莫要受昨夜的影响。当朝皇子,也会尝百家菜肴,若是惧怕生病就什么都不敢吃,岂能成长?”
秦润顿觉有理,刚刚的后悔一扫而空,满腔都是对江清婉的埋怨。
一个乡野孤女,什么都不懂,但真是误他良多。
他接了银子又讨好道,“母亲,我何时可入太学?”
苏玉兰当然想将他早些送进去,这样她在苏家,会多了一个长脸的筹码。
可她不能借苏家的脸送,必须要秦明朗领下官职,才能名正言顺。
“不急,等你痊愈,母亲便送你去。”
随后又叮嘱几声便走了。
等走出院子她才忍不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厌烦,刚缓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已是半老徐娘,却穿着大红绣花的裙褂,满头珠翠,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插在头上,像个开了屏的老孔雀。
春梅忍不住嗤笑出声。
张氏却不以为然,端着婆母的架子看着苏玉兰。
“身为儿媳,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我可怜你昨天奔波,不与你计较,但以后,早晚请安,伺候汤药,一样都不许少,这是秦家的规矩。”
“还有,我让人请了舞狮队,还买了炮竹红绸,正在府门外布置,你拿些银子出来,等会要散些喜钱恭贺我儿大喜,莫要让外人觉得秦府寒酸,丢了秦家的脸。”
不等苏玉兰吩咐,早就看不惯的春梅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县主说话?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县主的规矩!”
张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贱奴敢打我?我可是你们县主的婆母!”
苏玉兰虚虚拦了下春梅。
“你也莫怪,春梅从小学的是皇家的规矩,你是平民,我是县主,说话前要行礼跪拜,不尊者,掌嘴!”
张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闻言心里有些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锣声,是秦明朗回来了。
她登时有了依靠,捂着脸哭喊着冲了出去。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的马车差点掀翻。
秦明朗阴沉着脸刚下车,就看到张氏跟个鬼一样扑了过来。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锣鼓喧天,狮子乱舞。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被张氏让小厮招呼过来见证秦家光宗耀祖时刻的街坊邻居。
见此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秦家老夫人这是开心疯了吗?老脸还抹上胭脂了,好像还有巴掌印,儿媳妇打的吗?”
“不能吧,我记得她那儿媳很温顺啊?”
“那个温顺的儿媳被这一家子给撵走了,说是娶了个县主当新妇。”
“真够没良心的,那江娘子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五年啊。”
“说说不是呢,没德没品的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人家县主可是皇亲,还能由着她耀武扬威,以后有她受的。”
“别说了,人家不是要封大将军了吗?小心抓你去砍头。”
......
议论声传进耳朵,秦明朗又想起在朝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越发觉得丢人现眼。
忍得额间青筋暴突,粗鲁的拽着张氏进了府。
“娘,您又在闹什么啊?”
张氏却着急询问,
“儿啊,你是不是封大将军了?你给娘讨一个诰命的身份,要一品的。这样谁也别想欺负娘。”
见秦明朗不说话,她立刻又开始哭天抹泪。
“儿啊,早知道你这新媳妇如此不听话,还不如让江清婉留下,至少那贱妇会赚钱,会伺候我和你爹!”
秦明朗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二品,连个心仪的官职都没有拿到。
竟然还要他去讨一品诰命?
他烦躁的一点耐心都没了。
“娘,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安分些,不要给我惹事。还有外面那是什么?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江清婉昨天被赶出去的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沉着脸让丫鬟把张氏领走,立刻去找了苏玉兰。

苏玉兰正吐得眼泪鼻涕横流。
一抬头就看到江清婉姿态慵懒的坐在马车上。
阳光似乎格外偏宠她,照的她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圣洁的美。
相比于此刻的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中嫉恨的几乎冒了火。
这个贱人,不应该痛哭流涕,憔悴不堪吗?
她又瞥见了江清婉穿着的衣服。
江南云锦,只一套外衫就要近百两。
那可都是秦明朗的钱!
该死的贱种!
她扶着春梅的手,强压下胃里的翻滚,眼睛死死盯着江清婉。
“昨日没杀你,你今日竟还敢出现在本县主面前,春梅,把她给我拉下来!”
春梅撸着袖子就往这边冲。
车夫一见这架势,吓的抓紧缰绳,“姑娘,要跑吗?”
江清婉摆摆小手。
“不用!”
眼看着春梅的手就要抓到她的前襟,在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拖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春梅好像忽然间被定住一般,四肢动弹不得。
在她的脚下,有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八卦阵正徐徐展开,牢牢将她困在其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春梅惊恐万分。
江清婉拎着两个酒坛子走下车。
妇人发髻已经散下,柔顺的长发随风而展,被一支雕刻精美的碧玉簪挽了半截在耳侧,慵懒清冽。
她越过春梅,越过吐的虚弱站不稳的苏玉兰,越过正努力维持自己伟岸形象的秦明朗,走向那两个依旧张牙舞爪的木桶。
二师兄最善机巧制造,名躁天下。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因她不能练武,三个师兄总想让她多学点法术之外的东西傍身。
她拆了不知多少个机关人偶,虽算不得精通,可这两个木桶的机关所在,却是一眼看出。
她没费多大力气,就越过人偶敲响了门。
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一个小童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两个不动的木桶。
什么都没说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见能进去了,秦明朗立刻转身去招呼苏玉兰。
“兰儿,快过来,我们一同入内。”
苏玉兰的脸都要气绿了。
“为什么木桶不攻击她?你还要跟她一起进去?我现在才是你的夫人!”
她说着怒视江清婉,早就没了端庄理智。
“你还真是好手段,勾引了柳如知,现在连洛九的府门都能随意进出。我可听说洛九已经年过半百,你还真是谁都不嫌弃啊!简直娼妓都不如!”
门内小童气的跺脚。
“满嘴胡言,你们滚!”
说着往两个木桶身上啪啪拍了几下,木桶很快恢复原样。
小童似乎还不满意,
又打开木桶上面,各倒了一包药粉进去。
“再敢闯,毒死你们。”
苏玉兰指着江清婉怒斥,
“你让一个卑贱的下堂妇入门,却将本县主挡在外面,你可知我是苏家的人!”
小童却根本不给面子。
“我管你是谁,师父说了,闯过木桶阵,就可扣门一见,你们有本事,自己闯啊。要是弄坏了师父的木桶,就算进了门,也无用!”
秦明朗根本不相信江清婉有本事破阵,肯定是他刚刚打败了两个人偶才让她捡了便宜,当即着急争辩,
“破阵的是我,不是她。”
江清婉回头看他,“既如此,那你就再破一次。”
说完踏门而入,
小童在她进来后气鼓鼓的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的瞬间,木桶再次被启动。
苏玉兰哪能忍受被江清婉压了一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破阵!”
秦明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闯。
他在边境五年。
虽不是日日上阵杀敌,却也有过几次英勇时刻。
可不知为何,自从回了京,他时时感觉力不从心。
上一次跟那个叫李斗的奴才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很多招式明明脑袋里有,可却打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却没有摸得熟悉的那块赤玉,心里越发的不安稳。
已经恢复如常的春梅满脸惊恐的回到苏玉兰身边。
“小姐,你觉不觉得江清婉身上有点邪性?”
苏玉兰正在气头上,闻言瞪了她一眼。
“你刚刚杵在那里做什么?别告诉我她给你下了定身咒!”
在封地时,他们常请人去府里唱戏。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听过不少,却从来不信。
春梅赶紧解释。
“小姐,奴婢动不了啊,好像有鬼抓着奴婢的胳膊。”
苏玉兰被她说的心里有些发毛。
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时秦明朗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兰儿,要不你再想想办法,我......”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你不是二品将军吗?连两个木桶都对付不了?”
秦明朗心里发虚。
“那小童说了,不能损伤了人偶,我这不是投鼠忌器嘛。”
“我们不如等江清婉出来,她来这里,定然是为了我,让她先去探探口风也好,若是不能请动洛九,我们再想旁的法子。”
说话间,他握住她的双手,声音更柔了几分。
“兰儿,还有一事,为夫想与你商量,你听了切莫生气。”
苏玉兰最吃他这一套。
冷哼一声,“你说。”
“兰儿金枝玉叶,江清婉只是地上草芥,命不值钱。既然她放不下秦家的荣光,倒不如加以利用。无论是洛九,还是钱庄里的数万两银子,先拿下再说。”
苏玉兰听出他言外之意,伸手拧在他腰间。
“你还想纳她为妾?”
“怎么可能?”秦明朗将她往怀里拽,
“我从身到心都是你的,可我实在不想你为秦家内宅烦忧,更无法看着你在外为铺面奔波。倒不如交给她,许她一个空名,中馈仍在你手里,岂不是能平息一切?”
苏玉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明朗赶紧又加了句。
“我绝不碰她一根手指头,如违此誓,为夫任由你处置,绝无二话。咱就当养了一条狗。”
苏玉兰想到秦家公和张氏,眼波微动。
让江清婉继续留在秦府伺候人,她有的是法子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好,本县主给她个机会,但是,她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在我面前自称为奴。”
秦明朗大喜。
“兰儿果然蕙质兰心,心胸豁达,一个下贱的孤女,倒时你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等为夫拿到好的官职,便随你去县主府单住,让她留在秦府伺候爹娘,岂不妙哉。”
他打着如意算盘。
此刻的江清婉却正在跟人博弈。

“江娘子,这边请。”
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
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
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
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
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
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
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
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
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
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
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
“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布帘被一只骨节如玉的手缓缓揭开半截。
逆着光,看不清里面男子的样貌,只瞧得见半截玄色的长袍。
可那种被人审视打量的压迫感,却极强。
片刻后车内飘出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天生贵胄的冷冽。
“你是云天机的徒弟?”
天下神算云天机,行踪诡谲,可算天下任何事,却未有人见过真容。
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百岁老妪。
传闻颇多。
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兄,无人知晓,那是江清婉未嫁人之前的江湖称号。
跟柳如知合作捉拿邪修时出了些意外,她不得不施展了些真本事,被问及,当时随口回了句谎话。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不好推脱。
稍作思考,她抬眸回道,“只是外门弟子,虽行了拜师礼,却没有那个福分追随师父,只学了些皮毛,刚刚推辞,是不敢污了师父盛名。”
她话中滴水不漏。
男人似失了兴致,帘子随之放下。
江清婉刚松了口气,里面却又传来声音,冷厉沉稳,不容抗拒。
“上来!”
袖袍下,江清婉的小手下意识勾了勾,符箓金线缠绕其上。
脱离了秦家的自我束缚,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更别说是胁迫。
可指尖金线却在符箓即将形成的时候,散了。
胸口气闷滞疼,又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涌。
赤玉虽毁,可她的修为还是折了多半。
刚刚散去秦家护法大阵,已是身体极限,跟人硬刚胜算不大。
思索片刻,她扶着莲儿的手踩上了脚凳,弯腰坐进马车。
车内诡异的阴寒气息激的她皮肤汗毛竖起,抬眸间,看到了一张冷隽俊雅的脸。
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流星追月,鼻挺而翘,男生女相,那双冷峭如刀的薄唇却又将这种阴阳不均调和得极致完美。
相比于容貌的经验,江清婉更诧异于对方头上堆积的功德金光,高的吓人。
如此命格,又生在皇家,怎会......
她低下头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里正散发着黑气,车内的阴寒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如果不是这人功德够高,命格够硬,早就死了。
也难怪她在车外感知不到。
她抬头对上男人审视的黑眸,
“你寻我师父,是要治腿?”
墨云寒瞳孔微怔。
他的确在找云天机,可为的却并不是治腿。
原本再无波澜的心湖,又掀起微微的波澜。
他故意反问,“我的腿有何问题?”
江清婉从未见过这种圣与魔的结合体,兴趣十足。
“每日子时和辰时初,你的双腿会剧痛如虫噬,药剂针灸都没有用,只能硬挺过去,之后便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最近,这种疼痛的时间在不断延长。当子时和辰时的间隔消失,你会死。”
墨云寒心下大惊,眸色深浓的如墨晕染开来。
柳如知说过此人有些本事。
他原还不信,一个深宅妇人,怎会跟云天机扯上关系。
今日一见,倒令他很意外。
“你能治?”
“能!”
江清婉回得干脆,让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这女人刚刚在车外还说学艺不精,句句推托。
见了他却又改了态度。
他想起上车后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灼灼的目光,心下生厌。
又是因为他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师父曾说,物极必反,反之亦然。
虽正道不耻邪修,但归根究底,两者的术法为同宗。
如阴阳两面。
她动了师门禁令,反噬惨重。
男人身上的黑气纯度极高,若能附以圣光符箓调配,就能炼出纯度极高的复元丹。
对她的修为恢复大有助益。
“我要住在你邻舍,想见你时,你不得让人阻拦。三月之内,我保你痊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讥讽。
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三月?
“若你治不好......”
“我若治不好,带你去见云天机。”
这个理由,墨云寒根本无法拒绝。
......
秦府内,
江清婉曾住过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苏玉兰找人砸了。
知她有气,秦明朗也不敢劝。
等再没东西可砸后,他才柔声哄道,“兰儿,你既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搬去县主府。”
苏玉兰抬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你少打我县主府的主意,没得到爷爷认可前,我们回不去。今晚庆功宴,要好生准备,明日面圣,定要拿下巡防营守将一职,到那时有了兵权和军功,我才能堂堂正正回苏家。”
这时管家拿着几个账本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夫人,月底了,欠的货钱还有做工的工钱都该结了,这是六个铺子的开销,您过目。”
苏玉兰自小养尊处优,虽被迫去封地,却也锦衣玉食,何时操心过这些。
她厌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以前怎么结,今日还怎么结,要是敢昧一两银子,本县主打断你的腿。”
管家急道,“夫人,以前都是江......江娘子到日子给的。”
秦明朗怕她再发脾气,立刻沉声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手里,你去取了银子便是。”
管家刚要说话,张氏就骂骂咧咧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拎着库房钥匙,看到秦明朗立刻嚷嚷起来。
“江清婉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走了?这库房里怎么一张银票都找不到?”
她又看向管家。
“你说,是不是你跟她私通,把秦家的银子都昧了去?”
管家噗通跪在地上喊冤。
“铺子的盈利江娘子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入账,内宅事务也都是江娘子一手操办,我只是听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库房没有钱啊。”
他忽又想到什么。
“对了,江娘子在普恒钱庄开了户,应该是把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氏心急如焚。
“你快随我去取,好好的银子放在钱庄做什么。”
管家一脸为难。
“老夫人,取不了,普恒钱庄有规矩,必须拿着私印和票据才能取银子。”
张氏气的又开始骂。
“明朗你看见了吧,那个贱人就是跟秦家不是一条心,那可是秦家的钱,一个破钱庄,我就不信他敢跟二品将军府作对。”
她作势就要带人去闹。
秦明朗赶紧拦下。
“娘,这事容后再处理。等我明日面圣拿到官职,有的是办法。何必去闹丢了颜面?”
张氏顿觉有理。
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
“那这些该如何是好?这可拖不得。”
秦明朗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气的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怎么?我刚进门,你就想让我贴补秦家?偌大的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

“我是将军府唯一嫡长子,我认的娘亲,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她一个商籍,如何配得?”
九岁的少年已初见挺拔之姿,一身月牙白纹绣青竹长衫尽显知礼秀雅,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凉薄寒心。
江清婉难以置信,手死死握着丫鬟莲儿才堪堪稳住身形。
端庄夫人装扮的小脸,不见半点血色。
她的丈夫出征五年,一朝回归,却带了新妇入门,当堂逼她让位做妾。
婆母公爹全都倒戈,她原以为掏心掏肺养护五年的儿子会跟她站在一起,却不想,竟会在这时,反手捅她一刀,不认她这个养母!
秦家老夫人张氏轻嗤一声,对此甚是满意。
“我孙儿的态度你也问过了,不想被扫地出门就立刻磕头敬茶。”
已被请入上座的新妇一身华贵,染了精致蔻丹的手指轻敲了下桌面,神色鄙夷。
“皇榜已下,等明日面圣后,明朗就是大周正儿八经的二品武将。你虽身份低贱,可明朗心善,怜你在府中伺候多年,许你妾室名分。你虽为妾,却不许与明朗同房,本县主嫌脏!”
“我儿二品,她也配生秦家的种。”威严的秦家公嫌弃冷哼。
江清婉心如刀割,清隽如画的眼角被逼的通红。
这便是她当做亲生爹娘尽心伺候了五年的公婆。
在这之前,她还是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好儿媳,是秦润撒娇尊敬的好母亲。
就因为她是商籍,而新妇是大周的玉兰县主,就能让他们全都改了嘴脸吗?
那这五年的相处到底算什么?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
边境风霜,将曾经的少年郎雕刻的更加挺拔高大。
那双曾温柔看着她的眸子里,与她对视时不自在的闪躲开,声音又急又燥。
“清婉,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尽,你又何苦非要争这个名分?”
竟是她要争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江清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底的疼让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明朗,五年前是你承诺与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拜堂当日你随军出征,让我照料公婆,爱护幼子,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话音刚落,苏玉兰便娇声接起。
“将军府中仆役数人,到成了全是你的功劳?即便如此,明朗也给了你妾室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是想要拿你的这点恩情捆绑明朗一生吗?”
“秦润已九岁,若能入太学,未来一片大好。这是你一个只会伺候人的内宅妇人能帮到的吗?”
“既然生来卑贱,就当认命!别给脸不要!”
羞辱直白而又残酷,试图撕碎江清婉所有的挣扎。
她没有理,清冽的眼底染着悲情,倔强而平静的注视着秦明朗,索要一个答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男人被她看的心底发紧。
当初,他的确对江清婉动过情,可如今......
是苏玉兰以县主的身份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她相助,秦家的未来也定然会更高。
说不定,太爷当年一品军侯的封爵还能在他手中重归秦家。
那是何等的荣光。
他绝不能让一个孤女毁掉这一切。
思及此,他再不犹豫,从怀中摸出早就写好的休书劈头盖脸扔了出去,冷声喝道,
“江清婉,你自己选,要么自请为妾,要么,我休了你!”
数年情意如绷紧的琴弦,戛然而断。
江清婉如遭雷劈,木然而立。
扶着她的莲儿红着眼眶将休书捡起,愤怒的据理力争。
“犯七出者才可休妻,夫人勤勉温婉,上孝下贤,你......你们不能休!”
是啊,凭何休她?
江清婉将休书接过。
纸墨痕迹早已干涉渗透,绝非回程才写。
她缓缓绽开,读得细致。
“......犯七出之,无子......”
秦明朗从没碰过她,她如何有子?
她为爱苦守多年,此刻却成了被人逼迫休弃的把柄。
当真是讽刺。
师父说的没错。
她天资绝顶,自称神算。
可即便算尽天下万物,却唯独算不到人心。
她曾不信。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人心诡变,肮脏的令人作呕。
发黄的纸被她一点点撕碎从指尖落下。
苏玉兰以为她不接受,耐心用尽,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娇喝。
“秦明朗,休书已下,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还不动手把人扔出去!”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秦明朗踌躇没动,站在秦老夫人身边的秦润,忽地冲到江清婉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后转身跪在了苏玉兰的面前。
“兰姨,不,母亲,您不必生气。她既不愿做妾,不如就让她做下人婆子。她烧菜的手艺不错,还懂按摩推拿,将来定能伺候好您。”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弱。
江清婉没防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又麻又疼。
可让她更疼的却是那声“兰姨”。
入府之时,秦润才刚刚启蒙。
为了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她日日陪着读书写字。
他房内一切事务,也都是她亲手操持。
两年前,她曾看到他书桌上有半封未写完的书信,上面便有“兰姨”之称,她当时还以为是秦明朗老家什么人,并未在意。
再想今日一早,得知秦明朗即将入京,他便心神不宁挑了许久的衣服,公婆二人更是热络的让人准备点心瓜果,甚至还去库房拿出了最好的丝绸棉被。
她还好奇,秦明朗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何至于如此娇待。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秦明朗娶了苏玉兰,常有书信往来,今日更是会以正妻之名带她入府,却唯独瞒了她一人。
过往一切伪装被血淋淋的撕开。
她后悔了。
她不该不听师父和师兄们的话,执意脱离诸葛门传承,嫁为人妇,被人欺辱至此。
秦润的投名状让苏玉兰甚是开心,亲手将人扶起,得意地瞥了江清婉一眼。
“既然润儿替你求情,本县主就留你口饭吃,明朗,让她签下卖身契,从今以后,沦为奴籍。”
张氏也觉有理。
毕竟江清婉做了五年的秦家妇,若是出了门凭着那身段和样貌再跟了别的男人,多晦气。
倒不如留在府中当条狗使唤。
她顿时喜笑颜开的附和。
“还是玉兰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
自始至终,连问江清婉一句都没有。
他们笃定,一个做了下堂妇的孤女,离开秦家,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欺人太甚!夫人,我们去报官吧。”莲儿气的跺脚,心疼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得到苏玉兰的认可,秦润越发趾高气扬。
“我母亲是县主,我父亲是二品大将军,今晚他们还会在秦家宴请朝臣庆功,就你们这身份,还想报官?”
莲儿无法,愤恨的抹掉眼泪。
沉默良久的江清婉缓缓抬起眸子。
悲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缓缓顶了顶胀疼的脸颊,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眼中再无半点温情。
冷厉的声音,重重砸在堂内。
“当朝县主利用权势,抢人夫君,毁人家宅,天子脚下,律法之上,我为何不能报官?”
记忆中温顺乖巧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
秦明朗的心,莫名有些慌。

秦明朗顿觉丢脸。
可这些年,秦家的确是靠着江清婉的嫁妆才有了如今的奢华宅院。
他遣退了管家,又哄走了张氏,半跪在苏玉兰面前服软。
“兰儿,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今晚的宴席,我实在没钱。”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
若是让她苏家大房那些人知道她不仅给人当后娘,还要贴补家用,她的脸往哪里搁。
可她回京,苏家人肯定在看着,她绝不能丢脸。
虽不甘,她却还是从袖子里摸了张银票出来。
“这一千两你拿着,今晚的庆功宴,必须办的隆重,明日领了官职,你即刻去钱庄让他们把钱全吐出来,一个铜板都不准给江清婉留!”
秦明朗大喜。
“兰儿,你放心,江清婉敢算计秦家,我不会让她好过,我立刻派人去盯着普恒钱庄。”
一个下堂妇,银钱傍身只会死的更快。
这京城十八区,可多的是亡命徒。
真以为拿了银子就能安稳度日?
她很快就会明白,在秦家做家奴,是她唯一的活路!
......
此时,莲儿看着偌大的宅院,惊得嘴巴半天没合上。
“小......小姐,您可太神了?就上了马车说了几句话,那贵人就赐了这么大的宅子给您?”
京城有三区,最是贵人云集。
其中长安区,更是皇亲贵胄才能住的地方。
江清婉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九王府的后院。
墨云寒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幼弟,即便是后院,依旧比普通的商贾宅院大了很多,而且风水绝佳。
视线所及之处,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多,反倒是有不少酒窖。
酒香四溢,甚是醉人。
显然此处是墨云寒平时休闲玩乐的地方。
江清婉深深吸了口气,酒香和花香糅合在一起,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祁连山,回到了跟师父师兄斗法抢酒抢肉的日子。
这个安排,她很满意。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莲儿。
“你让李斗陪你去采购些日常所需,锦被成衣都要顶好的,回来后收拾个厨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二人应下,兴冲冲走了。
江清婉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又想到正事,便径直推开了连接王府和后院的木门。
一群光着膀子锻炼的侍卫呆愣当场。
有人的狼牙棒砸在了脚上,有人的飞镖射偏了位置,惨叫声此起彼伏。
闻讯赶来的墨云寒喝退众人,凝着眉看着刚够到他胸口的女人。
“不是夜里才开始吗?”
江清婉不由自主的瞟向他的腿。
这么看,黑气更浓郁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瓣,眼底蠢蠢欲动。
墨云寒有一种被人当街扒了裤子的错觉,阴沉着脸,声音冷的如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清婉依依不舍的回神,小手从另一个荷包里翻出私印和钱庄收据递了过去。
“你派个人去普恒钱庄帮我全部取出。”
江清婉被人扫地出门的事,墨云寒已经知道。
原以为这是女人藏得私房钱,没被秦家人知晓。
他虽给了落脚地,可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取钱定然是为了维持生计。
等他瞥见收据上的数额后,否定了一切猜想。
这女人,很有钱。
果然,她看似丧家之犬,要求毗邻而居,就是为了接近他,缠着他。
真是心机叵测!
他没有接,冷冷勾了勾唇角。
“这么多银票你准备随身带着?”
“是挺麻烦。”江清婉皱了下眉,“普恒的掌柜人不错,秦家很快会知道这笔钱,定会去为难。我赚的银子,就算打水漂,也不能留给那群人。”
她说的坦诚。
给私印和收据给的也坦诚。
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那上面的数额可不小。
这种初次见面却又怪异的信任感让墨云寒心里怪怪的。
“普恒是本王开的,你不点头,没人能取走你的银子。”
江清婉的眸子瞬时亮了下,利索的将私印和收据全都塞回荷包,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的侍卫。
“多派点人过去,秦家去闹的时候,打的狠点。”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既有恨,当时本王问你要什么,你为何不提返回秦家,区区一个县主,就是她爷爷,本王也不惧。”
江清婉摇了摇头,“他们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你更重要。”
说完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声。
“子时,等我。”
木门咔嚓关上。
一群吃瓜侍卫目瞪口呆。
他们家王爷号称不近女色的万年铁树,竟然在王府后院养了个小娇娘?
还要在半夜子时缠绵相会?
如此劲爆吗?
墨云寒一声玄色长袍杵在原地,风雅如仙,心口噗通噗通传来陌生的悸动,
那句“你更重要!”撩的人耳尖发烫。
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等他回身,又见所有侍卫皆搓着手满脸亢奋,更加不悦。
果然,漂亮的女人最会蛊惑人心,连他养的侍卫都不放过。
“夜七,以后此处,不得训练。”
夜七是墨云寒的贴身侍从,他知道江清婉是秦家的下堂妇,并没有其他人的猜疑,恭敬应下。
“是!”
......
拿着秦明朗给的银票出门采买的管家正好看到了大包小包扛在身上的李斗,和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的莲儿。
他刚要叫人,又想起秦明朗吩咐的事情。
立刻让府中小厮将采买的东西送回府,一路尾随,追到了长安区,吓得不敢再往前,立刻折返回秦府,气喘吁吁的跑去找秦明朗汇报。
秦明朗正在书房写明日面圣的简报,闻言根本不信。
江清婉怎么可能住进长安区?
那里面寸土寸金不说,所有府邸有钱也买不到。
“会不会是京兆府尹的那位柳大人引荐?”
管家虽不知江清婉具体存了多少银子,可一定不是小数目。
再有大官引荐,也不是不可能。
秦明朗面露不屑。
“柳如知算什么东西,就连县主府都没资格建在其中。”
他的神情又浮现出几丝向往。
苏家的老王爷府就在长安区,等他得到老王爷的认可,借着王府的人脉关系,定能平步青云。
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住进长安区。
眼下,收拾江清婉并不是最要紧的。
他厌烦的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快去后厨准备,今日贵客多,切不可怠慢。”

江清婉冷冷扫过众人。
“秦府虽比不得县主府,可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所。当年秦明朗娶我,用的八抬大轿。这五年中,街坊邻里皆知我是何人。想用一个无所出的罪名休了我?我为何要答应?我若不答应,就算是当朝县主,也只能是妾!”
“你放肆!”
一个“妾”字差点没把苏玉兰气炸。
江清婉却丝毫不惧,悠然抬手指了指外面。
“县主将人全留在府外,不也觉得抢人夫君甚是丢脸吗?若此事闹大,传到圣人的耳朵里,结果会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左右不过我赌上一条命,可你们......敢下注吗?”
苏玉兰噎了个半死,抓起茶盏砸在了秦明朗的身上。
“你是死人吗?”
秦家公看不惯,刚要训斥就被张氏拦下。
她虽也不喜苏玉兰骄横,可现如今,自家儿子的官职还没定,还要靠着苏家才行。
一旁的秦润气的撸起了袖子。
“父亲,她要发疯,咱们就把她关起来!看她还怎么去报官!”
此话倒是提醒了秦明朗。
刚刚一时被骇住,他差点忘了,对付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江清婉,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庆功宴的帖子早就下了,府中要准备的事情良多。
他没时间纠缠不清,索性不再伪装,杀气尽显。
“江清婉,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吗?”
江清婉怔住,眼底荒芜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男人变了心,又哪里只是权势所迫。
她看向秦明朗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半血赤玉。
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上面有她赌上半条命刻下的符箓,保他在战场逢凶化吉,保他仕途一路昌盛。
若他身死,她必会反噬,吐血而亡。
这是诸葛门下的最高秘术。
师父曾千叮万嘱绝不能用。
这五年,她无缘无故病了三次,差点死掉。
她知道,那三次,秦明朗重伤。
即便濒死之时,她都不曾后悔。
可她当年认定的命定良配,成了赫赫威名的将军,却对她动了杀心。
所有情意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她懒得再多解释,伸手过去。
“将赤玉还我,你我和离。”
她态度的骤然转变让秦明朗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块玉,却忽地生出不舍。
倒不是这玉质多好,而是不知为何,每次上阵杀敌,只要带着这玉,他便会觉得心安。
苏玉兰一听这玉竟然是江清婉的,不等他回神,上前一把拽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什么破东西,还当了宝贝!”
赤玉碎裂,符箓作废。
江清婉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反噬骤然袭来,强烈的眩晕刚让她的唇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莲儿以为她是悲伤过度,赶紧扶住她,噙着泪小声安抚,
“夫人,您要保重自己。”
见她如此,苏玉兰得意的挽上秦明朗的胳膊。
一个贱民,也配跟她争,简直不自量力。
“明朗,写和离书给她。”
秦润立刻跑去内室拿了文房四宝。
张氏在旁提醒。
“写清楚,她的那些嫁妆,可一件都不许带走!”
当初要不是看嫁妆礼单那么丰厚,她根本不会让江清婉进门。
虽然她看不起江清婉的出身,可又不得不承认,江清婉挺会赚钱,那几个铺子被她操持的红红火火,当初破旧的府邸也变得奢华宽敞。
在这条街上都找不出第二家。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秦家的了。
最后还得了一个县主儿媳,她当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啊。
莲儿快被这家人的不要脸气疯了。
“那都是夫人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张氏一瞪眼,“小贱蹄子,你给我闭嘴,再敢多事,立刻拉出去杖毙!”
莲儿还想争辩,江清婉虚弱的抬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必再说。
和离书很快写好,双方签字画押,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秦明朗看着江清婉那张苍白的小脸,心有不忍。
“去院内收拾些用的带上,若真的活不下去,也可留在秦府为......为奴。”
“秦将军还真是心善!”
江清婉冷讽一声,再没看他,拿过属于她的那份和离书,强撑着力气扶着莲儿往外走。
还没跨出堂门,苏玉兰忽地冷斥。
“谁让你走了?来人,这个贱妇诋毁本县主,杖责三十!”
“什么?”
莲儿大惊失色。
“杖责三十,你是要把我家夫人活生生打死吗?”
苏玉兰柳眉一横,“本县主就要打死她,谁敢说个不字!”
江清婉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让她活。
在京城,只要这女人还活着,就是她和秦明朗婚事上的污点。
她被发配封地数年,好不容易求得爷爷恩准回京,她决不能在苏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秦润不懂其中诸多道理,一味攀附讨好。
“都愣着作什么,还不动手!”
莲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您叫了夫人五年的娘亲啊,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不提还好,一提秦润更恼火。
“她也配!给我打!”
府内众人看的真切,这是更换了主子啊!
虽然江清婉以前待他们不错,可谁让她得罪了县主啊。
立刻有两个小厮冲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江清婉。
下一刻就被人提溜着脖子扔了出去。
扔人的叫李斗,是江清婉去年捡回来的。
力大无穷,平日里只听江清婉的话。
为人很轴,。
他扔人不往外面扔,偏偏往堂内扔,还冲着苏玉兰扔。
苏玉兰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躲到了秦明朗的身后。
去拿棍子准备行刑的小厮刚跑过来,手里的棍子就被李斗抢去。
他指着苏玉兰喊,“你要打夫人,我就揍你!”
说话间抡着棍子就冲。
秦明朗是武将,虽未防备,却也轻松避开。
几招下来,李斗并没有讨到好处。
可他力大,肉糙,也抗揍,秦明朗一时半刻也拿他不得。
堂内物件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氏肉疼的破口大骂,苏玉兰趁机指使人去抓江清婉,莲儿哪里护得住。
江清婉虽然一身本事,可独独不会武功。
师父说她幼时受过极重的伤,毁了根骨。
其实,就算是不会武功,若秦明朗要杀她,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现如今,她被赤玉符箓反噬严重,再加上这秦府内有她设的风水大阵,在这里,她什么法术都施展不了。
眼见着就要被拖拽在地上。
忽然眼前“砰”的一声,李斗鼻青脸肿的抱着秦明朗摔倒过来,顺势冲散了围着她的那些人。
他似不知疼一般,嘴里带着血冲着江清婉喊,“夫人,我打不过,你快跑。”
话刚出口就被秦明朗逮住机会一肘砸在鼻梁上,不得不松了手。
秦明朗已经打上了头。
他堂堂二品武将,竟被一个低贱的下人缠的无法脱身,若传出去,他脸面往哪里搁。
“该死!”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就要结果了李斗。
“秦明朗!”江清婉怒极。
这一府凉薄无情之人,竟被她护在心尖五年。
简直可恨至极。
她急火攻心,嗓子里一阵腥甜上涌。
正欲拼个鱼死网破,府门外忽然传来门房的高声呼喊,“京兆府尹柳大人请见!”

宋玉书笑着打趣。
“你们这才分开几日,倒显得我碍事不该带着筱然去护国寺进香了。”
“舅夫人!”
云筱然娇羞的扭了下腰,从怀里摸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状的护身符,献宝一样递给墨云寒。
“云寒哥哥,这是我在庙里跪了许久才求来的,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带着,能保你平安的。”
看着二人互动,江清婉这才想明白刚刚云筱然眼底对她的恨意源自何处?
原来是误会了她跟墨云寒的关系。
她不由想起酒窖里存着的十几坛子品相绝佳的女儿红,再看向二人,只觉“人心”果然很有趣。
她自诩聪明绝顶,却被秦明朗那种男人迷了心智,白白耗费五年时光,伤身伤情。
而这个筱然县主,心性凶残,表里不一,却能与墨云寒这种命格贵胄之人相爱。
师父说的没错,人心,在玄门卦象之外,最难窥探。
她收回目光,垂眸沉思。
那张瓷白的小脸看上去脆弱又落寞。
这一幕,恰好被墨云寒尽收眼底。
回府路上,他跟夜七都听到了有关秦家郎君的艳色传闻。
夜七还特意打听过,传闻中的秦家郎就是秦明朗。
一个抛弃她、又好色滥情的男人,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念念不忘,真够蠢的。
“云寒哥哥。”
云筱然惊觉墨云寒竟然在看江清婉,急的立刻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不喜欢我求的护身符吗?”
男人回神,抬手接过塞到腰间,声音温和许多,“我会带着。”
说罢错身越过她走到宋玉书面前行了个礼。
“舅母怎么这么快就从护国寺回来了?不是定的还有几日吗?”
宋玉书看了眼江清婉没有说话。
云筱然却不甘心的巴巴过来,故意亲昵的与他并肩而立。
“云寒哥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欠安,我和舅夫人这才着急回来的。”
她说着又故意看了眼江清婉,似受了万般委屈。
“入府时看到后院有马车停下,担心出事才进来看看,没想到......云寒哥哥你请了客人。”
马车?
墨云寒猛地看向江清婉,眸色又冷又沉,
“你今日坐马车出门了?”
江清婉一脸懵,
“与你何干?”
直白的反问惊得宋玉书半张着嘴,脑袋炸的嗡嗡响。
一个被养在后院的外室小娇娘,胆子这么大的吗?
周围一片死寂,墨云寒紧抿着薄唇,嫌弃又恼火。
有些话,他又不能直接问,显得他多在意一般。
他只是单纯忍不了她又蠢又浪荡,玷污了他满园的好景致。
站在不远处的夜七狠狠抽了抽嘴角。
在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墨云寒会这么问。
跟那位秦家郎君传出艳色绯闻的,怕就是这位江娘子。
吃惊之后的云筱然心里越发嫉恨难平,“云寒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好生无礼!刚刚与舅夫人说话,也是这般目中无人!”
江清婉懒得多言。
“墨云寒,她们要撵我出去,你来解释!”
治腿一事许会牵扯到朝堂,如何说,要不要说,那是墨云寒该考虑的,她不会参与。
说完懒懒散散的走向李斗和莲儿,寻了个石凳坐着。
“我饿了,怎地还没垒好。”
此刻刚刚回过神来的宋玉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怎么也顺不下去。
她指着江清婉,又看着墨云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云寒,你是大周的王爷,身份尊贵,未娶正妃之前,养个女人在府中伺候,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也要好好挑一挑,至少挑个贴心些、温柔些的。你瞧瞧你找的这个,实在是......”
这时江清婉忽地捏起块黄泥巴凑到鼻尖闻了闻。
松松垮垮的衣裙因这个动作荡在地上,满头青丝挽不住,随意的散在肩头,连脑后的簪子都是歪的。
宋玉书越发觉得胸口发闷,“实在是粗鄙,邋遢,难登大雅之堂。”
云筱然乖巧的帮她顺气,眼眸却含春带怯又晕着几分哀怨的看着墨云寒。
“云寒哥哥,你真的与她有了......有了肌肤之亲吗?”
墨云寒忽觉喉结处有些烫人,又想起那日抱在怀中的娇柔,心下烦闷。
“舅母您误会了,我怎会与她这种人发生男女之情,又不是饥不择食。她是我请来的天师,暂时安置在后院。”
“天师?”
宋玉书的脸色骤变,袖袍中的手也不由握紧。
云筱然暗松一口气。
不过,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绝不能留在这里。
她立刻柔声规劝,
“云寒哥哥,她真的是天师吗?可是怎么不穿道袍,也没有法器,你瞧她那坐姿,怕连禅坐都不会。反倒是像招摇撞骗,另有所图。”
江清婉本不想再理会。
可当着她主顾的面质疑她的能力,这她忍不了。
“筱然县主,近日你是不是睡眠极差,噩梦不断,还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在你耳边说话,可你却又找不到人?”
云筱然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钻骨头。
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简直胡说八道,本县主夜夜安眠,不知道睡得多好,更没有听过什么鬼话。你自称天师欺骗王爷,被我点破后,就在此妖言惑众,实在可恶!”
江清婉最不怕嘴硬的。
她在石墩上坐直,还沾着黄泥的手指隔空指了指她周身。
“你身上有一股经年未散的怨气,已成气候。劝你一句,杀孽难消,那个人,回来寻你了。”
冷然的声音如催命的咒语,激的云筱然差点尖叫出声。
本来粉润娇俏的脸此刻煞白如纸,连声音都是抖的。
“云寒哥哥,此人......此人谎话连篇,断不能留在府中。”
她抬头想寻求墨云寒的安抚,却不其然撞上他黑沉的眸子,带着几分凌厉的探究。
她越发心慌,赶紧又看向宋玉书,“舅夫人......”
自从听说江清婉是天师,宋玉书就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被她拽了下才回过神来,根本没听见江清婉刚刚说的话,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云筱然。
“你先回去,我乏了。”
云筱然不甘心,刚要再劝,就被李嬷嬷低咳一声打断。
“县主,老奴扶您。”
她半条手臂抬不起来,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云筱然无奈,恨恨的瞪了江清婉一眼,这才乖顺的冲着宋玉书施了一礼,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刚走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江清婉催命般的声音。
“最迟半月,你会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云筱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被李嬷嬷拽住,两个人走的越发仓皇,几乎要跑起来,仿佛真的有鬼在追。
江清婉拍拍小手,一转头看见墨云寒正盯着她看,眼底似有不悦。
这是嫌她多事欺负他心上人了?
她无心拆人姻缘,双手一摊,“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千万别求我帮忙。”
宋玉书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急切的拽着墨云寒走开数步远压低声音追问。
“她真的是天师?”
墨云寒默了默,“算是吧。”
“你怎地还没死心?”宋玉书面露悲痛,“你母妃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忘记,你又何必执念,再起风波。”
“舅母,您真的相信我母妃是妖?”墨云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隐忍到极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哑,
“舅母,无论如何,我要一个真相。”
“你这孩子......”
宋玉书知道劝不住,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江清婉。
就见江清婉对着刚刚垒好的土瓮伸出手指,鬼画符一般划拉了几下,点在上面。
举止如同儿戏,哪有半点天师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娇养在外室的小娘子,只有身段和脸能入得男人的眼。
若真没本事也好,失败的次数多了,墨云寒应该就不会再查。
她叹了口气。
“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吧,回头我找人教教她规矩,也好让她伺候的你舒服些。”
说完难掩疲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正院。
墨云寒还沉浸在情绪中,没听出她后半句的含义。
硕长的身形,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满身透着孤寂和与世隔绝般的冷。
不远处的江清婉正晃悠着小脚在躺椅上吃着蜜桃。
一旁的土瓮火势正旺,将肥硕的鱼儿烤的滋滋作响。
莲儿最会调味道,油和佐料一层层刷上去,满园都是鱼肉的清香。
嗅到香味,墨云寒抬眸看去。
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在这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显得祥和宁静,又透着他似乎永远也抓不到的幸福。
他盯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夜七赶紧跟上。
......
云筱然的县主府并不在长安区。
马车碾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她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都在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刚刚明媚的眼底此刻满是阴毒。
李嬷嬷就坐在她身边,一条手臂依旧抬不起来,脸上同样透着阴狠。
“县主,那女人有些手段,或许真的学过些道行。”
云筱然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要你杀了她。”
李嬷嬷面露难色。
“她能识破老奴的毒,要另外想法子。县主放心,她活不成。”
云筱然这才松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飘忽的声音,宛若鬼魅。
“我好冷啊。”
“谁!”
她尖声厉喝,“滚出来,给本县主滚出来。”
她举着手里的荷包警惕的四处查看。
那声音却再次消失。
李嬷嬷急声安抚。
“县主,您冷静点,那个女人在故意吓您,目的肯定是想破坏您在舅夫人和九王爷心里的形象,再用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九王爷,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筱然心有余悸。
“她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嬷嬷自然知晓这个“她”是谁。
“不会,她死的透透的,尸体还是老奴去埋的。”
云筱然仍不放心,恨声道,“去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再用黑狗血灌进井里,敢吓本县主,我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入夜后,
夜七带着洛九进了墨云寒的书房。
“主上。”
洛九将新的图纸铺开,难掩兴奋,“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解了,您看看。”
他将江清婉的解说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夜七震惊不已。
“老洛,这么说,新型战车成了?”
墨云寒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图纸缺了一半。”
“主上慧眼,的确缺了一般,不过五日后,我便能拿到完整的图纸。”
洛九难掩兴奋,墨云寒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图纸出自旁人之手?”
夜七一脸诧异。
“王爷,这不可能吧,老洛可是当今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还有谁比他厉害?”
想到江清婉,洛九气的哼哼两声,却不吝夸赞。
“她的确厉害,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机班鲁。”
“女子?”
墨云寒心尖轻颤。
神机班鲁和神算云天机好像都来自神秘的诸葛门。
“五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去会会她。”
......
江清婉白日补了觉,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拎了壶酒去了凉亭。
院内虫鸣寂寥,花香随风,甚是舒服。
她仰靠在护栏上,隔着半截凉亭的菱角,看向夜空。
恰在此时,一道流星滑过,转身即逝。
东北方向,星光孱弱,似有泯灭之势。
大周的龙气,开始散了。
新的紫微星......
眼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冷傲的梅香传入鼻尖,男人声音有些沉。
“你在做什么?”
江清婉定睛看着眼前那张冷隽如仙的脸,还有他脑袋上厚厚的功德金光。
片刻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往柱子上靠了靠。
王朝更迭,与她无关。
此人的未来,亦与她无关。
“在等时辰,还未到子时,你来后院做什么?”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坛。
这女人又挖他酒。
“以后每夜子时,本王来寻你,你不必再去前院。”
“为何?”
江清婉很抵触。
给他治腿,必须要在床上,而且那种痛苦之下,必然会出很多汗。
她新买的锦缎被褥都是顶顶好的,莲儿还给她熏了香,凭什么让他躺。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
“本王的舅母回来了,你再去前院,略有不便。”
“又不是去偷情!”
江清婉只觉莫名其妙。
男人被怼的低咳出声,脸都黑了几分,“你休要胡言!本王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江清婉呵呵两声打断他,
“所以你夜闯女子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王府后院,
莲儿手脚利索,很快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李斗帮不上这个忙,被她安排去弄厨房干苦力。
江清婉吃着莲儿买的点心肉干在花团环绕的亭子里悠闲地晃着脚丫。
石桌上已经空了两小坛子女儿红。
不得不说,墨云寒的藏酒,是真的极好。
莲儿跑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见到空酒坛心里一惊。
“小姐,您......您喝了那位贵人的酒啊?我们不会被撵出去吧。”
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慵懒地支着小脸盯着莲儿看,片刻后淡淡开口。
“你想家吗?”
莲儿摇头。
她是被亲生爹娘卖掉的,遭了很多罪,怎么可能想那些狠心之人。
江清婉将目光移开,声音透着些委屈。
“可我想了。”
从记事起,她就跟着师父师兄长大,因为一个秦明朗,惹了他们失望。
她还记得,师父生气闭门不见时甩出的那句话。
“走了就不准回来!”
见她眼圈发红,莲儿还以为她在想秦家的人,忍不住规劝。
“小姐,他们不值得,奴婢给您做醉鸡吃好不好?”
她说着顺势顺走了江清婉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
上好的女儿红随着火光的炙烤将鸡肉的香味提到了极点。
隔壁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正吃着饭,被这味道勾的恨不能爬墙。
“太香了。”
“没想到那小娘子还有这手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吃上一口。”
“这酒香......是女儿红吧?”
“后院的女儿红不是王爷给筱然县主自小埋下的嫁妆吗?”
众人齐齐噤声,各个面面相觑。
完蛋了!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筱然县主。
等县主陪着舅老夫人祈福回京,怕那后院能着了火。
香味很快飘到了正厅。
侍卫们还在惋惜感叹,墨云寒就卷着一阵凌厉的杀气踹开了后院的房门。
彼时,江清婉三人正围在一起猜拳分鸡腿。
见人来势汹汹,李斗立刻站了起来,“你不能抢!”
他话没落地,夜七的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莲儿吓得尖叫一声,伸开双臂颤巍巍的挡在江清婉前面。
“......酒,酒是我喝的,跟我家小姐没关系。”
江清婉还蹲在李斗特制的土瓮旁,慢条斯理的抬起头,一张小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
那双眸子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抱歉,心情不太好,动了你的酒。多少银子你直接在钱庄扣吧。”
夜七怕墨云寒压不住火,再把人杀了耽误治病,抢先一步训斥道,“那么多酒,你为什么非要动女儿红?那是王爷准备......”
江清婉怔了怔,心下了然。
“准备娶妻的?”
夜七噎住。
筱然县主跟王爷的关系略有些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清婉顿觉惭愧。
师父最爱女儿红。
那么多间酒窖,存放了那么多种酒,她只当是墨云寒好酒,并未多想。
那知他是为心爱之人准备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袖袍周周正正的行了个礼,却又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晃。
“我会去找同年份的酒补上,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三个月内,你不能与女子同房,治愈之后,一年内也不行。在这期间,我定会补齐那些酒,不会延误你们成婚。”
月色下,男人的脸色很沉。
眼底旋着的怒火,像寒冬腊月刮来的风雪。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夜七收起长剑,不放心又警告了一句。
“其他酒都可以,女儿红绝不能再碰!”
已经走没影的男人,声音却在这时传了过来。
“扣十万两!”
江清婉顿时急了。
“我就是把酒窖的酒全喝光了也不值十万两,你也太黑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裹挟着花香的风。
夜七震惊不已。
就......就光扣钱?
王爷何时这么好脾气了?
江清婉啃着鸡腿越想越生气,带着李斗又去另一个酒窖里搬来了两坛子照殿红。
十万两,她早晚赚回来。
......
此刻的秦府内,一派喜庆。
秦明朗虽还未领官职,可二品武将,在朝堂那可是炙手可热。
有人想拉拢,有人想巴结。
偌大的院子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秦家刻意掩盖了江清婉的存在过,所有人都觉得秦明朗走了狗屎运,征战五年不仅拿了军功,还娶了个县主。
秦润全程跟在苏玉兰身边,一口一个母亲的唤着,酒喝了,肉也吃了不少。
鱼虾蟹更是没有忌口。
小厮都在忙,根本没人提醒。
他也早就忘了江清婉的饮食嘱托,一整晚都在做着去太学院的美梦。
秦家公眼馋送的贺礼,假装醉酒离席,摸进厢房一阵翻,揣了几样东西就从后门跑去了赌场。
江清婉管他管的严。
每个月只准他去赌坊一次。
而且还要李斗跟着,输到一百两就不准再玩。
他早就憋不住了。
如今江清婉的嫁妆全归了秦家,他有的是钱玩。
庆功宴结束已入亥时。
苏玉兰正缠着秦明朗上床,衣服都脱得只剩肚兜了,张氏忽然莽莽撞撞的推门闯了进来。
“明朗,你爹不见了。”
苏玉兰立刻用盖被子捂住身体,气的脸色铁青。
“他不见了你去找啊,外面那群下人都是死的吗?”
张氏今日被奉承的多了,腰杆都挺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公爹,你做儿媳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啊,江清婉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和老爷熬安神汤,我不喝睡不着。”
苏玉兰都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县主给你熬安神汤?谁给你的脸!”
张氏撸着袖子就想发作,秦明朗系好腰带推着她出了门。
“娘,兰儿是县主,金枝玉叶,您想喝安神汤,让下人去煮,爹那么大人了,不会丢的,以后进我房间要敲门。”
张氏气的不轻,转身一巴掌甩在了丫鬟脸上,话里有话。
“该死的东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进了秦家的门就要守秦家的规矩,还不滚去熬汤!”
房间里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秦明朗,你给我滚进来!”
秦明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催着佣人将张氏带走,这才急匆匆进了房间。
“兰儿,我......”
“啪啪!”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两巴掌。
“秦明朗,管好你爹娘,我不是江清婉,惹急了我,我可不会客气。”
秦明朗有苦难言,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扯开腰带把人往床上压。
两个人正闹得欢,房门再次被人砸响。
“将军,将军,少爷出事了。”

苏玉兰正悠然的喝着参茶,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你娘跟你告状了?”
秦明朗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个。
“她一个内宅老妇,你不必理会。兰儿,我被分去了兵部,任职监造郎。”
苏玉兰大惊。
“这怎么可能?我娘给宫里的贵妃递了信,她不可能不帮的。”
秦明朗将墨云寒从中作梗的事提了一句。
苏玉兰的脸色骤变。
“你怎么惹了那个煞神?”
秦明朗也是一头雾水。
九王威名在外,十三岁披甲上阵,战功赫赫。
曾一人屠十城守卫,血染长枪,令周边诸国无一不胆颤。
后来被太上皇叫回京入朝堂参政,文韬斐然,推行的国政见效极佳。
大周境内无人不知,九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皇亲国戚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煞神,再多,没人敢提。
他急的解释,“我没惹,我也不知九王为何要针对我?”
苏玉兰却很快想明白。
“一定是柳如知!江清婉真是好本事,竟然真勾搭上了京兆府尹。她知道你今日要面圣册封,竟然哄得柳如知将话递到了九王的耳朵里。九王执掌军政,听了这些诬告,哪里还能看到你舍命拼来的军功。”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心下越发焦虑。
他苦熬了五年,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咱们现在去见你爷爷行吗?只要他能跟皇上递句话......”
苏玉兰却立刻摇了摇头。
她爷爷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当年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以说大周有一半的江山是他陪着太上皇打下来的。
他一生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
小女儿入了宫现如今做了宠冠后宫的贵妃,也保了苏家的权势地位稳如磐石。
苏玉兰的母亲是二女儿,招了赘婿,却不中用,在苏家毫无话语权,好不容易给苏玉兰争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却出了那件事,害她不得不离京数年。
如今一回来就去求爷爷要官职,岂不是会被大房的人笑死。
要想堂堂正正回苏家,必须要做出点成绩不可。
“明朗,你知道洛九吗?”
秦明朗想了想,“你是说天下机关之祖洛九大师?”
苏玉兰点点头。
“你毕竟是二品,跟兵部侍郎同级,皇上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做一个监造郎。巡防营守将事关京中安危,皇上若直接给了,其他人要作何感想。依我看,监造郎只是个过渡,只要咱们能说动洛九讨几张兵器改造的图纸,再立大功,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赏?”
秦明朗顿觉有理。
“可我听闻洛九是个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玉兰却不以为然。
“再怪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几张图纸而已,咱们就用银子砸到他点头。江清婉不是存了不少钱吗?正好用在此处,也不枉秦家养她多年。”
......
江清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老小,她只觉浑身舒畅。
昨夜的丹药虽起了作用,可助益不多。
看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直接以修为炼丹行不通,她需要个特制的炼丹炉。
莲儿煮了莲子桂圆粥,又蒸了虾饺和糯米藕,见她醒了立刻端了进来。
“小姐,李斗说昨日烤鸡的土瓮裂了,想去弄些黄土回来。那东西只有东郊河滩才有,小姐跟我们一起去呗,正好抓几尾鱼回来吃。”
她担心江清婉还放不下秦家人,这才故意提起散心。
江清婉对抓鱼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惧水。
“今日我有事,要去拜访一人,你与李斗去吧,替我叫辆马车。”
莲儿忙道,“那我陪您。”
“不必。”
江清婉美滋滋的吃了个虾饺,心情极好。
洛九那个人脾气怪,就算莲儿陪她,也进不去。
她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不远处的李斗道,“去挖两坛子将军行,在东边第二个酒窖里。”
莲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还挖啊。”
江清婉挑眉。
“我给过银子了。”
十万两,能买多少酒。
至于她昨夜赚回来的那十万两,纯粹凭她本事,一码归一码。
......
京城繁华的冒安区的一角,
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混杂着谩骂不绝于耳。
惊得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普恒钱庄,好奇这冒安区最大的钱庄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秦明朗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李斗砸过还未痊愈的鼻子,此刻再次飙出鼻血。
他仰着头胡乱擦着,气急败坏地指着钱庄内大喊。
“你们知不知道本将军是谁?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
钱庄掌柜庄豪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腰缠金带,头戴金冠,圆乎乎的一张脸尽是鄙夷。
“连我的护院打手都打不过,你是哪门子将军,报上名号?”
秦明朗刚要说自己是二品武将,话到嘴边又赶紧憋了回去。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二品,沙场浴血五年,竟然被一个小小钱庄的小小护院揍成这样,岂不是丢尽了脸。
“本将军的名号,尔等没资格听。速速把银子拿出来,否则,你们钱庄就别想开了。”
他一甩袖子,官威摆的十足。
庄豪却丝毫没给面子,朝他伸出手。
“只要阁下能拿出私印和收据,本钱庄即刻原数奉上,绝不少你半个铜板。”
围观众人也有在钱庄存钱的。
闻言附和。
“对啊,普恒钱庄很守信用的,从没有出现过被人追着要银子的事,兄台,你确定是你存的银子吗?”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商贾钱庄,竟然敢跟官斗。
见他不动,庄豪冷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看看,此人既没有收据,又没有私印,明明姓秦,却要取走一位江姓娘子的数万两银子,我们不给,他便动手抢,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做如此强盗行为,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一片唏嘘。
秦明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
他没想到江清婉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数万两啊!
就算他任职了巡防营守将,一年也就得几百两白银。
这女人,莫不是经商的天才?
怪不得连柳如知都护着她,定然是吃了不少好处。
该死的,那些可都是他秦家的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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