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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沈昀渊云衿雪全文+番茄

肆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故事讲完,心声吐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变得亲密了些许,直到云衿雪侧身躺到了沈昀渊身侧。“下去。”沈昀渊一副铁面无私的阎王模样,瞪得云衿雪满面莫名。云衿雪几乎要被这朝令夕改的主儿气笑了,却还得忍气吞声得讪笑,“不是夫君命人把我的行装从西厢房搬到主房的吗?”“你我夫妻,不同寝于一房难免惹人闲话,”沈昀渊说得振振有词,“但我不喜旁人于我同睡一榻。”“沈!昀!渊!这个房间就这一张软榻!”云衿雪咬牙切齿。沈昀渊睨她一眼,“说了,唤我夫君。”说完又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和软榻面对面的竹卧之上,“要不你…”“我不要!”这个沈昀渊,嘴不张就知道吐不出什么好话。少女两眼一闭索性侧过头去不看他,仿佛瞥他一撇便会被自己一脚踹到竹卧上似的。沈昀渊只觉得...

主角:沈昀渊云衿雪   更新:2025-05-09 14: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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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昀渊云衿雪的其他类型小说《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沈昀渊云衿雪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肆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故事讲完,心声吐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变得亲密了些许,直到云衿雪侧身躺到了沈昀渊身侧。“下去。”沈昀渊一副铁面无私的阎王模样,瞪得云衿雪满面莫名。云衿雪几乎要被这朝令夕改的主儿气笑了,却还得忍气吞声得讪笑,“不是夫君命人把我的行装从西厢房搬到主房的吗?”“你我夫妻,不同寝于一房难免惹人闲话,”沈昀渊说得振振有词,“但我不喜旁人于我同睡一榻。”“沈!昀!渊!这个房间就这一张软榻!”云衿雪咬牙切齿。沈昀渊睨她一眼,“说了,唤我夫君。”说完又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和软榻面对面的竹卧之上,“要不你…”“我不要!”这个沈昀渊,嘴不张就知道吐不出什么好话。少女两眼一闭索性侧过头去不看他,仿佛瞥他一撇便会被自己一脚踹到竹卧上似的。沈昀渊只觉得...

《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沈昀渊云衿雪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故事讲完,心声吐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变得亲密了些许,直到云衿雪侧身躺到了沈昀渊身侧。
“下去。”沈昀渊一副铁面无私的阎王模样,瞪得云衿雪满面莫名。
云衿雪几乎要被这朝令夕改的主儿气笑了,却还得忍气吞声得讪笑,“不是夫君命人把我的行装从西厢房搬到主房的吗?”
“你我夫妻,不同寝于一房难免惹人闲话,”沈昀渊说得振振有词,“但我不喜旁人于我同睡一榻。”
“沈!昀!渊!这个房间就这一张软榻!”云衿雪咬牙切齿。
沈昀渊睨她一眼,“说了,唤我夫君。”说完又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和软榻面对面的竹卧之上,“要不你…”
“我不要!”
这个沈昀渊,嘴不张就知道吐不出什么好话。
少女两眼一闭索性侧过头去不看他,仿佛瞥他一撇便会被自己一脚踹到竹卧上似的。
沈昀渊只觉得好笑,他垂下头来,隐匿地悄悄扬起唇角,轻咳两声,“你睡软榻。”
说罢,便起身离开,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云衿雪:“?!”
嗯?
就这么,轻易让给她了??
说来也奇怪,她分明是满嘴乱诌地将自己身份疑点糊弄了过去,可沈昀渊今夜态度的确是温软不少。
难道是......可怜她的身世凄惨?
传闻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领侍还有如此同情之心泛滥成灾的一面呢?
沈昀渊在书案前安坐下来之前,召来了梅溪,“去给夫人送些疗愈外伤的膏药......”
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太皇太后上次赏赐的祛疤膏也一块给她送去罢。”
虽说昨夜是云衿雪自己撞到剑刃上才受的伤,沈昀渊思忖。但说到底是因为他,终究还是居心有愧。
他不禁暗笑自己心软,明知她受张相授意安插在他身边,明知她乖顺的模样十成有八成都是伪装......
沈昀渊啊沈昀渊,你真是有违怀清先生的教诲。
沈昀渊一夜都宿在书房。
次日一早,仇霁寒僭越干涉刑部之责、私自拿人的弹劾奏折就递到了太皇太后的御案之上。仇霁寒却似乎早有准备,呈上了一份请罪表。言明自己因急于查出案件真相,以监理之位行僭越之事,冒犯领侍阁府女眷。
除此以外,仇霁寒还自请却除监察司明台一案监理之权,以作警示。
太皇太后允了他的请命,又罚俸半年。于是这件事便盖棺定论、算是翻篇。
“大人,监察司撤了监理的位子,这沈昀渊岂不是一家独大,若是他......”众卿退朝后,监察司马车上,下属忧心忡忡地问道。
“余重,”仇霁寒打断,“你可知明台一案意味什么?”
余重有些迷茫,“明台乃太皇太后与太皇情深之见证,此案若查明必会受太皇太后的信任,在朝堂上也会更有分量啊大人!”
他越说越觉得自家大人放弃这监理之位可惜至极!
可下一秒,他家大人却哂笑一声,只见他不紧不慢将香粉拢进小巧铜龛之中,将其填进篆模里,又细致地扫净余粉,才悠悠道:“你错了余重,明台重地,若是寻常凶手既不会也无法选在那里犯案。”
余重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难道......?!
仇霁寒眸子微眯起,将食指缓缓置于唇前,作“噤声”的动作。这一下让余重百骸生寒,他已然领悟仇霁寒意下没说的是多么惊涛骇浪之言。
不是寻常人家,便是皇家风云了。
这案子若查出实情,或许是得罪一位;若查不出实情,便是在太皇太后那失了君心。
进退两难,参与此案的官员都免不了波及,到时若是出事,殃及池鱼......倒不如如今犯个僭越的小事,把这烫手的山芋趁机赶紧丢了。
余重恍然大悟,不禁赞叹,“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
仇霁寒不语,只是唇角一勾。细细嗅闻信灵香的凉苦玄参味道。他没告诉余重的是,明台一案大抵与明圣观那位脱不开关系,他替汝宁长公主做事多年,若是真叫沈昀渊查出是什么......
是护下长公主,还是踩着她上位,他还真是有些为难呢。
云二姑娘、韩郎被杀,明台被焚。此一案既出,已然给各大茶肆酒楼里提供了不少说书论谈的话题。
而自明台事变后便久居明圣观的汝宁长公主竟拿出自己的嫁妆,豪掷万金捐作明台修缮的善款,此一举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年汝宁长公主因着与先皇后一样的服制而惹了忌讳,更是引先帝盛怒。
因着此事裳衣坊全纺无一生还,长公主的丈夫韩驸马也因此而被牵连,惨死狱中。汝宁长公主被送去明圣观,美其名曰“修行”,实则发配。
可到底这么多年,汝宁长公主也是太皇太后嫡亲的长女,如今又为明台修缮一事填入数以万计的银两,太皇太后再狠的心也软了。
于是太皇太后下旨,十五日后,接汝宁长公主回宫。
这下,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全乎地换了新,纷纷讨论起这汝宁长公主的传奇事迹。
只是这外界的如火如荼,既传不进沈领侍的耳中,也叨扰不了沈府的新夫人。
这两位一个因为明台案子的事儿焦头烂额,另一个因为要上报沈昀渊行踪的事儿一筹莫展。
沈昀渊公务繁忙,白日上朝,到领侍阁点卯,接着一待便是到日落黄昏后;亥时回府也是拿着公文就往书房里钻,一整宿连他衣角也见不着。
还记录行踪呢?她连他人影都瞧不见!
偏偏张相这个老狐狸日日给她飞书传信。催她上报,云衿雪愁得饭都少吃了二两。
见不到沈昀渊,可这七镜司的任务不可不交差,云衿雪便踩每日着沈昀渊上朝的点,截下沈府外传的书信,誊抄一份后再将信笺放回原位,照例传出。
就在云衿雪逐渐觉得,见不着沈昀渊这个白面狐狸也好,待她安安稳稳地把任务完成,也不会有什么牵挂,便能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离开之时。
沈昀渊却意外打破了这份诡谲的平衡。
云衿雪伏在主卧的小几上埋头苦写什么,却见沈府侍女破天荒地将沈昀渊的佩剑拿进卧房,挂在了门边的竹架上,紧接着沈昀渊便迈着步子抬脚进来。”?“云衿雪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冒号。
他不是这几日回府也不忘公文,贯宿在书房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
沈昀渊似乎是看透了云衿雪心中疑问,眯眼将眉一挑,反倒先发制人,“夫人这是用何眼神在看我?”
云衿雪想起自己正在写什么,当即心虚,手上遮遮掩掩将纸墨藏在衣袖下,支支吾吾,“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是沈府,”沈昀渊提醒她,“我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倒是你......”

这时候大门里才匆匆跑出一个衣着不凡的老者,有些心虚地请罪到,“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我是沈府的管家,你叫我蔡叔就好了。”
说罢,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地看着沈府大门上面的白色绢花,又看了看云衿雪,连忙挥手招呼来两个小厮。
“今日迎亲不知道啊,门上那朵白花还挂着这对吗?还不快些把那碍眼的白花拽下来。”
小厮连忙应着去搬了梯子来,把匾上的白花给拽了下来。
蔡叔的脑子有些疼,这领侍阁昨日明明交代无需装潢,不会有新夫人嫁进沈府,这如今这般人都已经杀到门口了算是怎么个事儿?
蔡叔头疼的不知道该向新夫人如何解释。
云衿雪一眼便看出其中门道,挥了挥手,像极了她就是沈府的当家主母,大气又温婉,“你们下去布置吧,留下个人给我带路即可。”
言罢,她便带着小溪跟着带路的侍女的方向去了。
“夫......夫人,”步入中庭,侍女颤颤巍巍向着新主母行礼,解释道,“领侍阁给夫人安排的房间是......西厢房。”
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求她恕罪。
当家主母住西厢房,对哪家的高门贵女来说都挺屈辱的,也难怪这小侍女胆战心惊不敢言语。
云衿雪自嘲笑笑,可她云衿雪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沈昀渊的这点折辱于她而言可谓是不痛不痒罢了。
“无事,你先下去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夫人!他们沈府一看就压根没打算迎您进府,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您可是云家三姑娘!”小溪是个对云府忠心的,也不在乎云衿雪是不是真的云家嫡女,只是气恼沈府的怠慢。
可云衿雪脸上只是淡淡的,无甚神色,语气也淡淡的,没有起伏,“小溪,你能看出我亦然,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在沈府皆为寄人篱下,也该不惹是非。”
不惹是非,不引注意,才是完成任务的良法。
小溪不明白,只觉得这位云姑娘才真是如“云衿雪”这个名字一般,整个人淡漠如云。
沈府很快就忙碌起来,侍从们张灯结彩,给横梁挂上红绸锦缎,侍女们忙着贴喜字又抓了把红枣桂圆花生等一应物品往被褥上撒。
“现撒啊?!”小溪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甚至对着那碟子花生跃跃欲尝,气急想哭。
几个沈府侍女有些为难,反倒是云衿雪一脸云淡风起,说是不用撒了,拿几碟子给她尝尝味道就好了。
“如何不撒?”人未至声先至,周围哗啦啦跪倒一片,云衿雪抬眸才见沈昀渊踩着一身风雪进了西厢房。
方才在外,沈昀渊倒是没看清这传闻里“美艳无二”的云三姑娘是何长相,进屋定睛才觉呼吸一滞。本是明媚的长相,细眉弯弯、杏眼圆圆,桃李年华的少女本就是娇嫩,红妆加身更是显得可人。这般长相却一身清冷气质,像是孤苦了半辈子的人。
云衿雪愣了一愣才放下手里的喜扇,规规矩矩地效仿周遭人的模样,向沈昀渊行礼,“云家三姑娘云衿雪,见过领侍阁。”
满屋静谧,云衿雪知道,彼时沈昀渊正居高临下地看她,是打量亦是试探。
一阵衣服摩挲的细碎声响在此时便格外清晰,沈昀渊缓缓蹲下身子,以食指指节挑起她低垂的脑袋,言语是温柔的,嗓音却是冷的。
“夫人客气了,你我二人今日往后自应当同心,安稳度日。可——”他话锋一转,眼里也是隐匿的狠劲,“若是夫人与我并非一心,那也只好......”
留不得了。
云衿雪心知肚明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只觉寒意一路窜上她的脊背。
他在警告她,他知道她背后的人。
可他知道到哪一层了?是张相、七镜司,还是......那个人?
云衿雪不敢确定,但她明白,此后在沈府她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落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深深呼吸,掏出贴心口放置的铜哨,放在手心细细摩挲。
就快了吧......就快了,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能离开了。
就快了。
是夜,沈府灯火通明,从主厅到厢房称得上是亮如白昼,云衿雪有些困惑地叫来蔡叔。
“夫人,沈府一向夜如白昼,领侍阁有规定,各厅各房留灯几盏、布置方位都有明确的标准,不可轻易改动。”蔡叔解释道。
一直亮如白昼?怎么?沈昀渊刀下人命众多,怕他们化为厉鬼来索命么?
堂堂一个冷面阎王竟然会怕鬼。
云衿雪垂眸点点头,并不打算为难蔡叔。或许是自幼长在七镜司那个无光透进灰暗地带,待久了灰暗之地竟不适应光亮这么充足的环境了。
云衿雪嫌刺眼,披了件薄衫往庭院去了。
院里被沈昀渊种满了红梅,满庭芬芳,正值寒冬,雪花伴着北风呼呼的在空中飘着,云衿雪就这样拢着外杉找了个石凳坐下,静静地看着这满天白絮。
那雪素净,迷了她的眼,叫她连沈昀渊站到身后了都没发现。
沈昀渊接过蔡叔递上的热茶,微抿一口,赞道:“夫人好雅兴。”
“不及领侍阁。”云衿雪抬手去碰沈昀渊的衣襟,只是下一秒就被牢牢攥住。
“做什么?”沈昀渊蹙眉。
却见少女嫣然一笑,朝他领口努努嘴,趁他垂眸自察的瞬间眼疾手快的取下粘在衣襟上的粉白花瓣,摊在手心,呼的吹了口气,任其翻飞。
“角菫花,整个荣安只有城西的揽月楼前有那么一片。”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沈昀渊却是听懂了。
领侍阁到皇宫也不过是在城东一片,而沈府在城南,怎么样也路不过城西,更何况揽月楼是什么地方?
荣安出了名的烟花柳巷。
领侍阁的沈昀渊大婚当日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说小是家丑难听,说大怕是忤逆太皇太后。
她在敲打他呢。
沈昀渊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把玩凋落梅花的少女,心下笑说这位还真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只是这出人意料的洞察力,倒是不像寻常深闺女眷的能力。
云衿雪玩着在雪地里捡的梅花瓣,心情大好。这沈领侍不是知道她所图不纯吗?不是知道她背后有人授意吗?不是阴阳怪气威胁她吗?
噎不死他!
反正他知道她有所图谋,又挑在明面,那她何必还装模作样,将这出独角戏唱罢。
“早就听闻云三姑娘聪敏非凡,倒是传言不假了,”沈昀渊狐狸般的左眼微黠,飞剑既出,“今日便来讨教。”
说罢,他飞身而出,一柄长剑在手,贴着云衿雪的鬓发直直刺去。云衿雪大惊,来不及反应已然本能的敏捷翻飞而起,躲避这突如起来的袭击。
“你到底是何人!”沈昀渊目露寒光,又是一个紧逼,不给对方丝毫退路。
云衿雪心道不妙,自己终究是大意了,沈昀渊大抵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一剑试探她的功底,但好在她若一口咬死还有一机可搏。
她错手挡下沈昀渊一击,抬腿猛劈,一举踢飞他手中之剑,轻身点地而起,抢先抓住剑柄,以剑刃横逼向沈昀渊,被他以迅雷之势挡下。
“沈领侍这是说的什么话,”云衿雪欺身,“我只是我,云家三姑娘云衿雪。”
沈昀渊冷哼一声,竟以臂弯作禁锢将少女死死箍在怀中,一个巧劲夺下她手里的佩剑,“夫人,剑刃锋利,可不适合把玩。”
剑刃锋利?云衿雪盯着以剑刃挟持自己的沈昀渊,不禁腹诽,剑刃锋利你把它架我脖子上?
她心上一计,唇角微勾,竟直直将纤细的脖颈撞向剑锋。
沈昀渊所言极是,这剑刃当真锋利无比,只是这微微一动,云衿雪白皙的脖颈上便立显一道殷红的血痕,叫沈昀渊瞳孔微震当即松了剑柄。
云衿雪背对着沈昀渊,脸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她未见沈昀渊复杂地皱起眉,张嘴想说什么。
“你......”
“沈领侍——”

他只能“不认识”什么沈家罪臣,“也不认识”领侍卫阁,他只是蜗居在这“怀清居”的闲散人士罢了。
“先生,”怀清先生被沈昀渊一嗓子唤出回忆,“您可要输了。”
闻言。他一垂眼,黑子在内,白子包围,独留一眼,哪是快输了。分明是板上钉钉的败局。
这孩子已经从黑白子谁先执都分不清,长成如今步步为营、杀伐果断的模样。
沈老兄,你可欣慰啊......
怀清先生捻了捻花白的胡须,“阿渊如今棋艺愈发精进了,我是老咯——说罢,何事找老夫啊?“
沈昀渊默默将杯盏里的茶饮尽。答道:“一来找先生取两坛梅花酿......”
怀清先生以腊叶雪梅酿酒,滋味清冽、香气入肠。
每年都要沈昀渊来提两坛,说是美容养颜、养伤化病都有妙用。
“二来......”沈昀渊踌躇,想着昨夜喃喃自语、困于梦境的人,诚恳道,“阿渊想找您讨一味安神助眠香——雪中春信。”
这厢,沈府中,云衿雪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灯火太亮是其中原因不假,但说到底还是昨夜一夜的光怪陆离之梦,大抵是意识到张相步步紧逼,她整个人都发愁。
今日还起迟了,没赶在沈昀渊上朝时去誊抄他外传的信件,不知信送走没有。
云衿雪没顾上蔡叔安排的朝食,急急忙忙朝鸽房去了。
一笼的灰鸽子里,云衿雪知道,只有那只爪上缠了红线的会每日往领侍卫传信,她打开鸽子脚上系着的字条,看完内容挫败地叹道:“果然又是今日训兵内容。”
日日如此,她已经快抄了本领侍卫日训内容大全了。
可别说是“那位大人”要的密令,关于领侍卫,她恐怕也只知道副手梅溪,其余旁的根本无从接触。
但,这任务还得继续。
她有她向往的自由。
照例重新卷好字条,塞回原位,云衿雪拍拍信鸽抖落在她身上的羽毛,回屋写她的“日训大全”去了,竟也没发觉鸽笼之后,梅溪无声藏匿,静观了全程。
沈昀渊带着雪中春信和梅花酿,以及怀清先生写下的香方下山,彼时梅溪端端正正守在书房前,一副唯恐有人擅闯的架势。
沈领侍皱眉,沈领侍不解。
只见梅溪左探探头,右抻抻脖子,确定四周无人,才开口,”沈领侍,属下有一事要报!“
“说罢,做贼似的。”
梅溪脸都微微涨红。“沈领侍!云姑娘不能留!”
沈昀渊:“?”
“我今早亲眼所见,云姑娘去鸽房拆信,虽然沈府信鸽只传领侍卫日训之事,可她摆明了就是细作!
沈领侍万不可把此等危险留在身边!”
梅溪探不清楚自家沈领侍对于这位新夫人的态度。
若说沈昀渊提防,可听蔡叔说沈领侍昨夜还与夫人同寝一室,沈领侍曾经行军时候都接受不了和旁人睡一床被褥的!
可若说沈昀渊喜爱,就他家大人这个性子顽固不化,怎么可能喜欢谁呢?!
梅溪想不明白了,这夫人的状是能告不能告啊?他几乎要拿出以死明志的态度报告早晨的所见所闻。
可沈昀渊却一副丝毫不意外的淡漠模样,只是食指指节轻轻叩了叩砚台的边缘,然后无波澜道:“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你下去吧。”
“可是,沈领侍......”
沈昀渊打断,“她是张相说亲,太皇太后钦赐的领侍卫阁夫人。且不说休妻是否会引起太皇太后不满,把她留着,周围也少些张老狐狸派来的阿猫阿狗,至少清净。”
“......是,属下告退。”
梅溪退出书房,下一秒,沈昀渊将衣襟里尚未捂热乎的瓷奁掏出,倏然摔在地上。霎时间,瓷片飞迸,肉桂色的香粉溅了一地,满屋春寒花香。
沈昀渊深深吸了口气,艰难阖上双目。
怒气也好,失望也罢。那股子郁结之气一夕之间散遍他的四肢百骸,又诡谲地被溢出的安神香寸寸抚平。
沈昀渊叹息——好个“雪中春信”,好个云衿雪。
沈昀渊一气之下三日没有回府,云衿雪虽是不解,但于她而言,沈昀渊不在不仅是探秘一事更加方便,夜里睡觉也舒适许多,她乐得清静。
朝食之后,云衿雪找到张相约定的集市一角,在小巷里见到了传信之人。她将写好沈府所探之事的小册,秘密交给了张相派来的小厮手上。
“云姑娘,那位大人让我告诫您一句话,张相蠢钝,他却不然,”小厮朝她福上一礼,“还望姑娘认清自己的身份。”
云衿雪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是了,她当真是过了几日的舒坦日子,竟忘了“那位”手眼通天。这几日她如何敷衍张相,又如何懒散懈怠,甚至还明里暗里替沈府挡掉不少盯梢的探子,这些小动作在他眼里可谓一清二楚。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因为,张相所谓“探查内卫府密令”不过是个幌子,她如何懈怠终归无伤大雅。
“那位”给她下的真正命令是——沈昀渊死,或者她死。
而此事,除了她与那位大人,无人知晓,包括张相。
云衿雪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发紧,喉头晦涩,她缓慢又艰难地抬手行礼。
“......属下知晓。”
小厮笑了笑,领了那小册离开了,与之一同撤下的还有藏匿一旁盯梢的梅溪。
背后是集市,面前是冷巷;身后车水马龙,身前笼罩阴影。
云衿雪通通不察。
雪后的青石板透着寒意,那寒意几乎沁过鞋袜,从她的足下贯彻百骸。
她侧眸,不偏不倚寻到梅溪方才藏身的廊柱,深深凝着,眸光晦涩。
梅溪瞧见自家夫人匆匆出门,便紧紧跟上,果然窥见她竟与一个身着丞相府家丁服制的人会了面。
眼见云衿雪把手里攒了许久的簿册交付出去,他来不及思考,快马加鞭跟上那人,趁人潮川流不息,混在其中调包了那本簿册。
“张老狐狸,玩的真脏!”他嘟囔着咒骂一句,翻身上马回府复命了。
云衿雪拢了拢衣衫,万千思绪繁杂,正欲回沈府之时,倏然被一路人马拦住去路。
是生面孔。
云衿雪戒备地退后一步,“那位”刚刚命人敲打自己,应当不会又杀出一队来截她。难到——是张相?

今日的荣安非同寻常的热闹,自云府一路向京城大街再到沈府,无不是唢呐齐鸣、人声鼎沸,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已然候在云府外多时。
“这是什么情况?”一人问周边人。
“你不知道吗?云沈两家结亲呐,但这都快过吉时了,新娘子还不见人影呢!”
云府的朱雀大门之内,那云家三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哀痛不已,周围则站着一圈束手无策的云家人。
“我不愿!凭什么从此以后我就没了身份!凭什么要让我的小溪去伺候那个不认不识之人!”女子阻拦在云府大门前,珠翠乱晃,说什么也不让喜娘接人。
云侍郎急的团团乱转,“什么失了身份!你不是一直都是云家四姑娘吗?”
一面说着,云侍郎还一面朝云三姑娘挤眉弄眼。
三日前,张丞相忽然莅临云府,同行的还带着一位面覆薄纱的清冷女子。那女子揭下面纱便叫人惊艳得口不能言。眉如细柳,眼尾逶迤,本是漂亮明媚的杏眼,却看得人没来由地发寒。
张丞相从袖中拿出了那女子的良籍和良人薄交给了云侍郎,只见姓名那栏赫然写着“云衿雪”三个大字,那分明是被赐婚的云三姑娘的姓名。
云侍郎哪里还不懂,他大惊,不可置信地望向张相。这当朝宰相竟已只手遮天,伪造出如此逼真的户籍。
张相没在黑影下,只吩咐:“她现在就是你们云家自小养大的云三姑娘,也是即将嫁入大阁领府的沈夫人,懂了?”
“下......下官明白。”
于是,原本的云三姑娘不得不变为“四姑娘”,一切属于云三姑娘的声誉、名号甚至是仆从都得归了云衿雪,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淑女云三姑娘,从此便只是如今已着喜服的待嫁女子云衿雪。
这叫云三姑娘......哦不,如今是云四姑娘如何不恨!
云家大夫人见喜婆眼看就要生疑,连忙拉下云四姑娘,低语劝阻,“傻丫头!莫非你想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嫁给那个冷面阎王。”
是了,云侍郎之所以接受替嫁,除了张相以发配边疆的名单要挟,再就是这赐婚新郎——沈昀渊,沈领侍。
此人统领领侍卫内府,监视、侦查、刺杀......样样皆做,在朝堂上不偏不倚,而沈府早在十年前就满门抄斩,只余他一个人,毫无软肋可言。
是太皇太后座下的一条爪牙尖利的疯狗。
更是满京城人闻言闻声色变的冷面阎王。
“我......我不愿......”云四姑娘支支吾吾,可又挣扎着想哭闹,“可我凭什么——”
话音未落,一抹正红倩影从天而降,手握利刃直直逼向云四姑娘的脖颈,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一身喜服的云衿雪。
“云姑......衿雪!”云侍郎在云四姑娘的尖叫里慌忙出声,“衿雪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云四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个私生在外的野丫头!你做什么啊——”
云衿雪的身份,连送她来的张相都不甚清楚,更何况小小的云侍郎。云家众人问及他时,他也只好含糊其辞说是自己养在外的私生女,还平白遭了云大夫人好一通恼气。
云衿雪将锋刃又往前逼了一寸,嗓音冷厉,“让开。”
“扑通”一声,云四姑娘跌坐在地上,云衿雪收了匕首,微微朝一旁膛目结舌的喜婆一福礼。
“还请嬷嬷带路。”
喜婆哪见过这番架势,颤颤巍巍地领着云衿雪和两个云府丫鬟上了花轿。
“起轿——”一声吆喝,唢呐声震天动地,云府的“三姑娘”便从此成了沈夫人。
轿子晃晃悠悠从云府一路到了京城大街,不知是为了给将过门的新夫人一点下马威还是抬轿子的小厮没吃饱饭,反正云衿雪被颠得头昏脑涨,头上珠翠摇晃压得她脖子酸痛。
这高门贵女也不是很好做啊,云衿雪有些无力,抬手欲将头顶的凤冠撑上一撑,好叫自己的脑袋轻松些。下一刹,轿子突兀地落在地上,只听外头的喜婆尖细的嗓子叫唤:“哎呦,沈领侍哦——这夫妻洞房前是不能见面的!这不合规矩!”
一青年高声,“我们沈领侍娶妻,听的是领侍卫内府的规矩!还不让开?”
领侍卫内府的人?
云衿雪眉目紧锁,身子贴紧轿身,藏匿在轿帘后从缝隙里朝外窥探。只见一队人马拦在花轿之前,为首的人跨骑马上,一身金丝玄衣、甲胄加身,发髻高束,面目冷峻。
而他身侧的青年正高声与喜婆争执,或者说......是单方面威胁她。
想来能着金丝玄衣、骑汗血宝马的人,整个大苍除了领侍卫内府沈昀渊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云衿雪想起“那个人”给她的信息,将沈昀渊身侧那位对上了身份,是他的副手——梅溪。
云衿雪正欲往外窥探一二,却只见一道寒光剑影“唰”一声挑开轿帘,珠帘布帷霎时间翻飞而起,剑锋直指她的鼻尖,逼向她的脖颈。
她不禁冷汗涔涔,漂亮的瞳孔里倒影出剑刃的影子。
轿外尖利的叫声一片,沈昀渊以剑尖挑起幕帘,嗓音清俊却泛着寒意,“听闻云家三姑娘,姿容绝代,温婉疏朗,才情冠绝荣安,为夫心有好奇,这荣安第一才女为何许人也。”
轿内的云衿雪心下忐忑,虽说这当时的云三姑娘,如今的云四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到底是高门贵女,皇亲国戚间怎会无人相识。这位大阁领没见过云四姑娘,可不代表在场无人见过,若是露馅......
别说那位大人,她恐怕没法活着从沈昀渊的刀下逃脱。
“夫人这是——害羞?”
沈昀渊眼色一凛,剑锋不由分说地指向喜婆,威胁到:“我杀不了你高门贵女云三姑娘,但旁人可没有这么好命,夫人若是还不现身,可就可怜这位嬷嬷了......”
轿外沈昀渊的逼迫伴着嬷嬷凄厉的求饶传进了云衿雪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紧牙关,脑海里响起从前在七镜司,前辈说的话——“阿云,这世道本就不公,若想活命,先得心狠。”
在外,沈昀渊已将刀刃架到喜婆的肩颈上,“三——”
若想活命,先得心狠。
“二——”
先得心狠。
“一——”
心狠。
“好,好得很,那便——”
“等一下!”
少女一袭正红喜服,珠翠微晃,团扇齐面遮住了眉眼却又隐隐约约可见那双明艳动人的杏眸,举着团扇的手臂微微发颤倒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
云衿雪嗓音清浅,和传闻里温婉柔和的云家三姑娘当真是有几分符合,“女子出嫁被迫下轿已是屈辱,还望领侍阁不要让衿雪真容面人。”
那柄利刃从喜婆肩上挪开,倏然刺向少女举着面前的喜扇。七镜司的刺客眼观八里,耳听六路,云衿雪哪里不知沈昀渊的剑已刺来,却不得不按捺住以刃接之的本能,瑟缩地往后退上一步。
沈昀渊居高临下地眯眼睨她,“若是沈某不允......”
“沈大人,此乃太皇太后赐婚,衿雪半路下轿已是不合规矩,若是在拖延下去,恐太皇太后怪罪。”
“......好一个云三姑娘,”沈昀渊嗤笑一声,收剑撤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索,“梅溪,护送迎亲队伍去沈府。”
“是。”
到此一场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云衿雪坐在花轿里长舒一口气。那冷面阎王突然拦截逼她下轿恐怕是料到了张相会调包新娘,只可惜她从户籍到身份如今都是真真的云三姑娘。至于此刻,沈昀渊又让副手跟随,大抵也是防止半路调包,当真是老狐狸一个。
一声“落轿——”,轿子稳稳停在沈府大门前,云衿雪拨开轿帘却见清静素淡的偌大宅院,牌匾上孤零零“沈府”二字,一旁还挂着一大朵白色绢花,这哪有半点迎亲的喜庆模样,更多的是好像沈昀渊想把她送走的架势。

仵作房因工作环境需要,常年不见阳光,烛火点得也不亮。刚踏入这一亩三分地,光线便顿时收束,叫沈昀渊一瞬间迷了眼,没看清下行的石阶。
沈昀渊倏然重心不稳。却在下一秒被稳稳掺住。不及细嗅,熟悉的冷香萦绕他的鼻尖,是沈府后院的梅花。
“我有些害怕。”他听见云衿雪说。
闻言,沈昀渊眸光一敛,一阵心软。
他岂会不知云衿雪的胆量,刀架脖子都不眨眼的人,怕什么?怕黑吗?这几日换着花样的猪肝端上桌,他就知道这姑娘是聪颖极的,大抵是猜出来他患雀目之症一事。
此一时,紧紧搀着他,分明是怕他看不清脚下,嘴里倒是没一句实话的。
小骗子...
他起了存心逗弄的心思,顺着她胡诌的借口问:“夫人怕什么?”
云衿雪眼都没眨一下,“怕尸体。”
这话要是叫七镜司的人听了,恐怕得笑掉大牙:叫死在她剑下的奸佞之辈听了,也怕是能气活过来。
沈昀渊眼皮一撩,不置可否。
下一幕,这个口口声声宣称“怕尸体”的小骗子戴上仵作递来的手套,熟稔地翻开死时已久的云二姑娘的眼皮,又扒开仵作们先前剖开的切口,审视地观察五脏六腑的情况。
梅溪在一旁看的眼都直了,因难忍尸臭捏着鼻子,发出的震惊都是带着鼻音的哼鸣声,“沈领侍!这这这......”
“这什么这?学着点。”沈领侍眉一挑,也拿了手套验尸去了。
梅溪大呼见鬼,天老爷的,沈领侍不是一向洁癖,对于仵作的活计能不碰则不碰吗???
他家沈领侍莫不是被人夺了舍?!
仵作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尸身情况,除了尸体死后灼伤和烟熏的痕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皮外伤,心肺完好,而肝脏和肾脏已然呈竭力之相。
“依老朽看来,这大抵是水银之毒,服用水银过量者,肝脏具黑,
云二姑娘尸首的诸多表现皆是符合的,”仵作推测到,“只是水银一物来源甚广,论毒,那更是无从辩起啊。”
世间之毒,千变万化,若只是通过成分含有水银来推断,无异于大海捞针,但——
“她舌苔鲜红,不是毒,是朱砂。”云衿雪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朱砂灭口,她也做过,并不奇怪。
可朱砂味异,死者并不会主动服用朱砂,若是要使他们吞服,或强灌,或点穴下食,而这无疑都会在朱砂起效之时让死者呈痛苦的死态。
云二姑娘却神情安详,难道是诱哄?
“朱砂稀少,若要采购到制毒的分量必然惹人起疑,”沈昀渊利落地扯下手套,吩咐梅溪,“全城搜问,一月内朱砂异常数量购买者。”
”是!“梅溪领命,即刻带人开展搜问。
只是云衿雪依旧一副困顿模样,沉默地翻看尸身的眼瞳、口鼻甚至是衣物。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的?”沈昀渊见状,低声询问。
云衿雪摇摇头,依旧一寸一寸地审视,“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问题,而且,凶手是如何让云二姑娘心甘情愿服用朱砂,这不合理。”
“掺进饭食呢?”
“绝无可能,”她果断否决,“朱砂味异之浓,极易察觉。”
沈昀渊闻言,不动声色抬起眼皮,从背后瞧着她弯腰俯身查看,又直起身子在纸上写写画画,忙碌不歇的模样,三缄其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又向仵作房取来此案几次验尸的卷宗,逐一对照,几乎要把内因外由彻彻底底分析个具体,这一折腾便直到日头落下。天色渐晚,两人终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可惜回沈府的马车还没到呢,领侍卫阁夫妇入宫面见太皇太后的车辇先停在了仵作房大门之外。
“沈领侍、沈夫人,太皇太后请宫中一叙。”宫里传唤的宫人撩开车辇的幕帘。
太皇太后召他们进宫?这个时辰?
云沈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倒是意外的默契。幕帘撂下,宫人长呵一声“驾”,马车便“咕噜噜”往宫里驶去。
车内,沈昀渊悠悠靠在软垫上,双目半阖,乍一看像是昏昏欲睡的迷蒙样子。无人目及的是,广袖之下,他以食指作笔,在云衿雪的掌心书写。
太皇太后面前,做好伪装。是沈昀渊。
什么伪装?云三姑娘还是沈夫人。
云衿雪眉眼若有若无地弯起,定定望着他。她指尖圆顿,在沈昀渊掌心比划,惹得他手心一阵痒意。连带着心尖也跟着一起麻。
沈昀渊掀开眼皮,眼尾余光扫她一眼。此女子初见时尚且冷硬疏离,身上的冷漠劲与他比都过犹之而不及。
如今倒是有几分活人样子了。
他翻手握住少女玉指,叫云衿雪怔愣一瞬,本能地要将手抽出来。
“别动。”沈昀渊气音制止,下一瞬给她手心塞进一瓷凉的小罐,还有一团丝织的物什。
她拧眉,“何物?”
沈昀渊的手撤开了,两手一揣,又恢复了那副闭眼养神的矜贵模样,“打开看看。”
小罐的封盖掀开,冷清的梅香扑面袭人,像极了沈府后院那株梅树。
“梅香?”
再垂眸,丝质的物什展开,显山露水,亮出全貌。
“还有眼纱?”
云衿雪有些茫然地望向身侧的人,沈昀渊阖着眸子,唇角却勾起隐隐约约的弧度,“你夜里睡不好,我找人寻了这西域特殊织锦,说是能避光。”
她听了,心尖儿一颤。
没来由地想起十许年前,罪容所那一夜,也有人把自己身上最好的东西这般塞进她手里。
沈昀渊轻咳一声,些许不自在道:“雪中春信乃师父香方,他老人家做的......意外碎了,这个是我新做的。”
云衿雪手指一点点摩挲瓷罐的外壁,许久不言,最后目光看向沈昀渊时,沈昀渊竟觉她有些诡谲的哀戚。
“沈昀渊......”她声音低低的,如同夜语,“你何至于......”
话没说完,车辇骤停,宫人在外禀道:“沈领侍、沈夫人,到了。”
于是沈昀渊没有多问,云衿雪也没有重复,只是深深凝视一眼,便下车去了。
长生殿,屏风后,苏尚宫立于一旁侍奉,太皇太后倚在大座上,叫跪拜在屏风前的沈氏夫妇上前来。
“这里没有外人,快上前来。”
“三姑娘嫁人后,哀家还未见过你,怎么样,在沈府可一切习惯?”太皇太后拉着云衿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将苏尚宫方才递给她的手炉塞在云衿雪手里。
“托太皇太后挂念,小女一切顺意。”
“这上元佳节就要到了。”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地望着云衿雪,话却是对沈昀渊说的,“沈爱卿,哀家想让你们夫妇俩作上元夜御随,你们可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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